提起麦当娜（Madonna），几乎在中国家喻户晓，20年来，她总是走在时尚的前面，吸引着别人的目光。她的绯闻，她的惊世骇俗的做派，她那张扬的个性都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但是，谈起她的音乐，似乎关心的人并不多，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尴尬。最近，麦当娜即将推出自己的新唱片《美式生活》（American Life），借着这个机会，我们简单地回顾和梳理一下麦当娜20年的音乐历程。

　　一、脱脂棉的寓言

　　有人说，麦当娜的经历是一部现代女性成长史的缩影。的确，无论在文化界、音乐界，麦当娜不仅是一位“有名”的人物，也留下了让人讨论不完的话题。

　　让我们回到1975年的纽约时代广场，一个年仅17岁的小女孩带着仅有的35美圆，用脱脂棉垫在胸罩里，开始了自己传奇般的经历。她叫麦当娜·路易丝·维隆尼卡·西科根（Madonna Louise Veronica Ciccone），1958年8月16日出生于美国密歇根州的海湾城-贝城，父亲是美籍意大利人，出身贫寒，靠自己的努力上了大学并成为一名工程师。母亲亦名为麦当娜，是法裔加拿大人。麦当娜在她家6个子女中排行第三，是最大的女孩。6岁时母亲患乳癌去世。两年后，父亲娶了家中的女管家，又添了子女，她又成了8个兄弟姐妹中最大的女孩挑起了家务活的重担，哄孩子、换尿布，什么都干，生活使她变得早熟。

　　麦当娜是父亲最喜爱的孩子，因为她很懂事，聪明又能干，她受父亲的影响也很深。父亲十分喜爱音乐，他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学会一种乐器。麦当娜从小就学会了弹钢琴，5岁时就会听着唱片学跳舞。她很好动，12岁时就梦想做一个职业舞蹈演员，并到一个舞蹈学校上课，学习芭蕾舞、爵士舞、踢踏舞和棍棒接力舞。

　　麦当娜从孩童时代起就表现出艺术天赋和自信，她9岁时就在父亲面前表演脱衣舞，12岁就有了性经历，14岁委身于她的启蒙老师费林，费林比她大28岁，是费林把她引入艺术的门槛。17岁时因获芭蕾舞奖学金而进入密执安州立大学艺术系学舞蹈专业。

　　以上的这些故事就是那个17岁的女孩出现在时代广场之前发生的全部，而脱脂棉，这个用来抬高麦当娜的胸脯和年龄的东西，竟然成了麦当娜早期的最好写照，无疑，这是一个寓言式的开端。麦当娜代表了以下这些：虚荣、野心、开放、物质……而麦当娜也曾经说“我想征服世界，无论如何一定要成为明星，所以我对遇到的每一个人说‘我想当明星’”。为了摆脱困境和成名当歌星，麦当娜不断利用上帝赐予她的美丽作本钱，把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拉下水，为她所用，成为她向成功顶峰攀登的一个个阶梯。麦当娜的一位朋友评论说：“‘性’对麦当娜来说不算什么损失，她像那些乱交胡搞的男人一样去理解‘性’，她走向了极点。”

　　1983年8月，从巴黎学完歌唱技巧回来的麦当娜正式出版了第一张唱片《麦当娜》。开始时问津者不多，但却引起华纳公司的关注并大力宣传。到1984年春天，这张唱片销售量超过600万张，高居排行榜第一。这一年，她还参加了电影《紧追苏姗》的拍摄，她塑造了一个令人喜爱的角色。

　　由于电台的不断播放和华纳的大力宣传，麦当娜迅速窜红，这个时候的麦当娜还不过是一个舞厅音乐的复制者，只会跟随TECHNO的大潮拣几朵贝壳。而两年后，当她以离经叛道的形象出现在《宛若处女》之中，开始以性感、新奇、暴露的衣服和大胆的新女性形象对传统贞操观念大加嘲笑的时候，人们一下子被震撼了，而《物质女孩》更是对这个世界赤裸裸的挑衅，这样的一张进攻性的专辑在保守的里根时代竟然卖到1400万张，简直让那些卫道士气得半死，直叹人心不古。而麦当娜也顺势开始了她音乐生涯中的第一次巡回演唱会——“处女巡演”（The Virgin Tour），借着演唱会的东风，又快速地抛出了第三张专辑《真正的忧郁》，可以说，这是在她转型之前卖得最好的专辑，其中的精致和野心甚至放到今天仍不显得落后，之后的《你可以舞蹈》（You Can Dance）、《那个女孩是谁》（Who's That Girl）、《像一个祈祷者》（Like A Prayer）、《我无法呼吸》（I'm Breathless）、《完美选辑》（Immaculate Collection）应该说都不过是一些小修小补，虽然加入了跳舞音乐的元素，但是总体上讲突破不大，而这个时期的麦当娜显然对音乐的关心要小于对炒作自己的关心程度。这期间，除了“那个女孩是谁”（Who's That Girl）巡回演唱会和“金发野心”（Blond Ambition）演唱会搞得异常火暴，名利双收之外，麦当娜在音乐上的作为很小。应该说，在1992年之前，麦当娜都是作为一个音乐行为艺术家而出现在世人面前的，这个时期，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她的内衣外穿、她的色情写真和她不停更换的男朋友，虽然她几乎每年都有冠军歌曲，但是显然音乐外的东西占据了麦当娜的音乐。麦当娜明显处于一个自激的状态之中，别人说她放荡，她就以更放荡的姿态回击。这让我想起了刚刚去世的张国荣，别人觉得他应该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他就把这种温文尔雅当作自己的真实生活，外人越欣赏这种做派他就越要加深这么做的程度，直到压垮了自己，这不能说是一种人性的悖反。应该说，80年代末期的麦当娜正是处于这样一种悖反之中，虽然麦当娜有着勃勃的野心和清醒的头脑，但是她还是逃脱不了商业制度的戕害。脱脂棉抬起来的东西，当有一天要转化为真实的时候，就显得那么的危险。

　　二、鱼与自行车

　　这种危险的苗头最先发生在1989年，在她的《像一个祈祷者》的MTV里，麦当娜在燃烧着的十字架前翩翩起舞，亲吻一个非洲裔的美国教徒，展示出了她本能的对神的蔑视。宗教团体对此大为愤慨，百事公司也因此而取消了对麦当娜巡回演出的资助并中断了在电视商业片中她的形象的播出。

　　我们知道，美国是一个有清教徒的国家，教会在生活中，尤其是道德层面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而烧毁十字架，其意义和辛尼·奥康纳（Sinead O'Connor）当众撕毁教皇照片一样，会被视作对教会的挑衅。而在这一片讨伐声中，麦当娜不但没有退步，反而继续挑衅。1992年10月21日，麦当娜推出一本赤裸地取名《性》的自传性著作，收入她的裸体艳照128幅，备受指责。书中还收入她关于性的坦率之言：“我拍《性》写真集是为了打开人们的心灵！改变人们对性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我是一个性革命者。只有脱光衣服我才感到自在，我不仅要干我喜欢干的事，而且我还要一直干下去。”

　　麦当娜的《性》共印刷100万册，其中50万册在美国发行，其余的在海外发行，每册售价49.95美元。沃纳书店老板付给她600万美元，而他获得的利润却高达10多倍！对麦当娜的《性》写真集，日本海关因其过于伤风败俗，下令列为禁书，需经“处理”后方能入境。在泰国的曼谷，有几百本非法翻印本被没收，因为这本书违反了泰国目前在实施的反色情法。

　　她在美国也受到指责。美国的《新闻周刊》载文认为麦当娜只是为了迎合某些人视觉上的性满足。《华尔街日报》称她为“贱货小姐”。《纽约客》则批评此书荒唐至极。受到宗教界和女权组织的反对。部分文人也不能忍受这股“黄潮”的泛滥。名作家拉塞尔·贝克投书《纽约时报》，声讨麦当娜。

　　在这种情况下，92年的《色情》（Erotica）专辑自然没个好销路，虽然卖了200多万张，但是对于麦当娜来说并无过人之处。在随后的《床上故事》（BEDTIME STORIES）中，虽然在内容上比前一张专辑有所收敛，其中的歌曲《鞠躬》（Take a Bow）在排行榜榜首的位置停留了7周，但是也同样糟糕。而麦当娜的生活也似乎落入了灰色之中，虽然她还是那种充满粉刺的反叛，但是似乎已经找不到方向了。

　　虽然麦当娜的音乐成就始终不为正统摇滚所承认、顶多只是归进流行音乐的范围中，但她确实也为女性的性主动、身体魅力愉悦做了相当具开拓性的突破。而后，畅谈女性性经验、在两性关系中采取主动角色，都成为女性创作歌手的重要题材；而女性歌手的打扮也无须中性、邋遢、不假修饰，男性为女性定义出来的“美丽”、“性感”等标准，反过来在此时变成了女人控制男人、在两性游戏中获上风的利器。

　　女权运动中最有名的口号就是“女人需要男人就和鱼需要自行车一样”，麦当娜的行为恰恰扩展了这句话的范围，而在她把自己的肉体当作对男权进攻的武器的时候，其实也就在做一个冒险，男人可以接受放荡的女人，但是绝对不能接受一个既放荡又有思想的女人，麦当娜就是在这个上面栽了个大跟头。

　　三、上帝对抗肉体

　　麦当娜是个聪明的女人，更是一个成功的歌手，她总是不断翻新花样，一方面为了适应激烈的竞争，一方面也折射出美国社会生活的现实，人们称其为“麦当娜现象”，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和探讨。

　　在1992年陷入泥潭之后，麦当娜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因为保守的里根时代已经过去，以身体做武器并没有原来那么容易取得效果。这个道理可以套用李银河博士的一段话：“如果一个人处于暴力关系的威胁之下，你就不能拿她遭受暴力侵犯开玩笑、做游戏；如果一个人处于奴役状态之下，你就不能拿她遭受奴役状态开玩笑、做游戏；如果一个人处于温饱得不到保证的情况下，你就不能拿她的贫困状态开玩笑、做游戏。”沿用一下，也就是说，如果一个社会把“性”作为一件特别的事情，那你的反叛就是反叛，而如果一个社会开放到一定程度，那你用身体的反叛就不是反叛。这就好比在美国允许烧国旗，结果真烧的人就很少一样，道理很简单，国旗可以随便烧也就失去了烧的意义，同理，当许多后起的新人如麦当娜那样招摇自己性感的身材的时候，麦当娜的身体反抗就失去了作用，再坚持以前的路线，年老色衰的麦当娜肯定会被后起的小姑娘淘汰。

　　正是认识到了这一点，1994年底，她推出新专辑《给孩子上床前讲的故事》，她以一个“慈母”的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其后她推出歌集《值得记忆的往事》，充满着一种凄苦的甜美和沉思的情调，“娃娃脸”（Babyface）良好的控制能力使得黑人音乐和麦当娜的风格做了最好的结合。 这个时候的麦当娜，正在小心翼翼地做着试探，一步三回头之中是对未来转型的准备。

　　1995年初，麦当娜参加了根据安德鲁·洛伊德·韦伯（Andrew Lloyd Webber）的音乐剧改编的电影《贝隆夫人》（Evita）的演出，在拍摄结束后她宣布已经怀孕，并在1996年电影上映期间生下了一个女儿。电影并没有获得很高的评价，电影原声唱片销量也很一般，不过还是有两首引人注目的歌曲：《阿根廷，别为我哭泣》（Don't Cry for Me Argentina），以及新作《你必须爱我》（You Must Love Me）。

　　《贝隆夫人》可以说是麦当娜形象的分水岭，没有人能想到，一个放荡形象著称的歌手把阿根廷第一夫人演得那样高贵，有人说，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为她度身量制的一样，不管怎么说，大众还是认可了麦当娜的新形象。正是《贝隆夫人》的成功，使得麦当娜更加坚定了转型的决心，随着她女儿的出生，麦当娜开始做短暂的退隐，除了发出一张《需要记住某事》（Something to Remember） ，她简直就像消失了一样，虽然期间还是有许多关于她的绯闻，但是麦当娜好象真的不涉足乐坛了。

　　但是到了1998年，人们突然发现，麦当娜回来了，这次归来，不仅仅是带着一个温柔的母亲的形象，而且还带着她的舞曲本行，和《光芒万丈》（Ray of Light）。

　　“黄沙漫延，淹没了淡蓝的天际，太阳高高悬在当空，似乎想要逃离这片喧嚣。风沙中裹着一个黑衣女人，飘散着黑色的头发，如一块满是棱角的石头刺痛了整个世界”。

　　《光芒万丈》中麦当娜用天堂梦呓般的歌声堆砌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自我。你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其中流淌的是一种全新的意境。在这张唱片中，麦当娜负责了90%的填词，与以往不同的是她完全摒弃了过去自甘堕落、自怨自艾的风格。在歌词中你可以看到一个正面积极的麦当娜在音乐的每个角落之中寻找着真、善、美，颂扬爱的伟大。如此巨大的转变使我不禁想起了“涅 ”。古老的传说中，神鸟菲尼克斯在烈火中获得了重生，对于麦当娜来说，使她获得新生的是面对生活的勇气和那颗初为人母的爱心。

　　“黄昏的阳光笼罩着微笑的麦当娜。在与女儿告别时，她完完全全只是一位母亲。”

　　如果说过去听麦当娜的歌就像饮一瓶烈酒，洋溢在你每个毛孔的都是叛逆的刺激。那么现在，她的歌应该说是一杯甘醇的法国葡萄酒，很醇，很有韵味，就像沙漠中的那片天空。

　　《光芒万丈》是麦当娜音乐事业的一线曙光。在收敛了性感卖弄后，她的音乐不再只是用眼睛看的，也很有用耳朵欣赏的价值了。从一个音乐的叛逆者到一名感性音乐先锋，从一个性感尤物到一个充满爱心的母亲，麦当娜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那份在播种爱心之后的秋天的满足，麦当娜用她全心的爱来诠释音乐，也用音乐把她的爱带到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在《光芒万丈》的光辉还没有退去的时候，麦当娜又再度与威廉·奥比特（William Orbit）携手合作，并邀来法国电子DJ Mirwais等多位Club音乐重量级制作人一同打造了自己的新专辑《音乐》（MUSIC），可以说，这是麦当娜最好的专辑，麦当娜的创新态度和敏锐音感在《音乐》里得到了最大的体现。和《光芒万丈》中的印度音乐不同，《音乐》中大量的电子音乐元素和复古风格的结合才是麦当娜最大的卖点，虽然是一样的制作人，但是毫无重复之感觉，对此，麦当娜曾这样说——“我从来就不想重复自我。上一张专辑非常沉重，有很强烈的自省色彩，但是这一张专辑无论是在歌词或声音方面，我希望有开放的感觉。很幸运的是，我的工作伙伴都了解我在追求的感觉。”

　　这是一张对于麦当娜来说最繁杂的专辑，开头的《音乐》是她拿手的舞曲，接下来的《感人的瞬间》（Impressive Instant）中那种碎拍的感觉和机械感又把人拉到了末世纪，而刚刚在上一曲中冷下来的大脑又在《逃跑爱人》（Runaway Lover）的高速Trance舞曲的刺激之下蠢蠢欲动，在《无人完美》（Nobody's Perfect）中，麦当娜干脆又拿出《光芒万丈》中那种轻喃梦幻的唱腔，浅吟低唱之中是一种淡淡的感伤，最令人叫好的是《天堂》（Paradise） 麦当娜低吟说故事式的口白混入电子乐、弦乐的编曲中，迷幻诡谲，把这个音乐小品演绎得淋漓尽致。

　　《音乐》是麦当娜音乐生涯最好的注脚，是什么原因让她的音乐在十几年后的今天仍然如此迷人？她的生活就是音乐的一部分，她随时记录她的音乐灵感，纸笔随时在一旁等待；她挑选合作对象的眼光总是很准确以及她对流行的敏锐度让她能一直走在流行最前线。让她音乐一直流行的原因便是音乐本身。 随后的几张专辑虽然都没有突破《音乐》的水平，但是麦当娜确实是找到了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

　　麦当娜是世界上最有名的歌星之一，也是世界上受嘲讽最多的歌星，有无数歌迷疯狂地爱戴她，也有千百万人轻蔑地唾弃她，但是似乎所有人都忘了，麦当娜的每一次变化，都折射出美国社会环境的改变，从早期叛逆不羁的物质女孩，到中期愤世嫉俗的女权主义者，再转变为今天满怀感恩之情的两个孩子的母亲，她的经历几乎是一部美国现代女性成长史的缩影。有人也许会说，麦当娜所谓的转型是作秀，虽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我们还要看到，在西方社会，上帝的影响是渗透到各个方面的。而一个40多岁的母亲，特别是她有着放荡不羁的青年时代的时候，反而会皈依到上帝的光辉之下，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矫枉过正，你可以说她是作秀，但是你不得不佩服她对时尚的嗅觉和把握能力，正是凭借着这一点，她才能在歌坛立足20年而不败。有人曾经说，女歌手有这样的要求：1、她要摆脱女人是一个性物 （Sex object） 的形象；2、她要突破家庭的压力；

　　3、她要挑战社会对女性既有的传统道德束缚；4、她要有真正的音乐成就，她要证明她不仅是个女性先锋，还是个音乐先锋。这些方面，麦当娜全都做到了，而游刃于商业制度、新闻炒作之中却自如有余，却实在是超越过去的女性音乐前辈之上。

　　关于麦当娜和对音乐的看法，她在接受记者芭芭拉·海伦采访时坦露情怀地说：“当你作曲写到妙处，你会热血沸腾，激情难抑，觉得突然间什么都恍然大悟。这就是我为什么对音乐那么着迷的原因。音乐，它能让野兽安静下来。它以一种不可解释的方式触及你的灵魂，比文学、电影以及其他艺术形式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就是麦当娜，一个典型的美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