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一场贺兰山音乐节让很多乐迷看到了中国摇滚的希望依旧在。上周末，20多支中国摇滚的新锐乐队和旗帜人物崔健、窦唯等聚集内蒙古，用音乐和草原、乐迷一起狂欢，他们要证明：中国摇滚不是乌托邦，中国摇滚不只有唐朝、黑豹，中国摇滚的新力量正在升起，不是缺少才华，只是缺少机会。

　　内蒙专电7月29日到30日，摇滚在草原上进行了一场狂欢。

　　这次在格根塔拉举行的草原摇滚音乐节，吸引了目前活跃在国内摇滚乐坛的诸多乐队，无论是旗帜人物崔健、窦唯，还是木马、Subs、痛苦的信仰、与非门、废墟、布衣、不一定、美好药店、脑浊……几百号人，因为草原，因为摇滚，聚集到一起。

　　第一天晚上，就有近6000人来到现场和乐队狂欢。压轴的是“痛苦的信仰”乐队，结果他们却成了最郁闷的乐队。草原的天说变就变，刚上台他们就赶上大雨，为了保护乐器，只好放弃演出。第二天中午，他们带着遗憾离开，“要不是得去赶场，真不想离开这里！”

　　30日是周六，观众明显增多。晚上8点半，场外早已被“京”字和“蒙”字牌照的车占领。人群开始密密麻麻向舞台簇拥，超过8000人。尽管草原上冷风袭人，但气氛相当热烈，尤其是当窦唯与“不一定”乐队出现时，人群开始高喊窦唯的名字。

　　非铁杆乐迷

　　[样本]一个从呼和浩特坐了两小时长途车赶过来的小伙子对着台上的窦唯一脸茫然，问他知道窦唯吗，他摇摇头。那喜欢这种音乐吗？他再次摇摇头。那为什么来？从门口混进来的他到这时，总算咧开嘴笑了：“凑热闹，我从来没看过演出呢！”

　　这是最奇怪的摇滚乐现场：在流行歌手演唱会上才看得到的各式荧光棒，在场内到处可见，当地居民卖力地挥舞着。到处都是拖家带口赶过来的居民，爷爷脖子上扛着小孙子，他们像看《同一首歌》那样高兴，因为如此规模的演出，很多人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在后台，一位乐队家属在休息，结果被拥过来的观众强行要求签名，问他们想找谁签，回答是“我也不知道”。

　　全场最火热的时刻，不是窦唯，不是二手玫瑰，高潮是在内、外蒙古乐队一次次登台时出现的。他们说着在场者除蒙古族同胞外无人知晓的语言，唱着蒙古族特有的歌曲，他们一次次点燃了现场。

　　铁杆乐迷

　　[样本]来自沈阳的女孩暖暖今年26岁，这些年，她一直关心着新乐队的成长。夜晚，她的长发和凉风一起吹动，身体和音乐一起舞动，“虽然这次来草原，特别辛苦。可这个时刻，我是最幸福的人！我在摇滚乐中找到了自己心中的乌托邦。正因为那是永远不可以实现的东西，所以特别美好、特别可贵。在草原音乐节，我接近了自己的梦想，实在太完美了！”

　　因为参加演出的乐队多数处于地下状态，了解的人不多，加上去格根塔拉的交通很不方便，物价飞涨，所以这次前往草原的乐迷都是铁杆。有人坐火车倒汽车赶来，有人从英国赶来。成都这次来了一大帮乐迷，自己在场外搭起帐篷，尽管十多摄氏度的气温让人直打哆嗦，可是说起自己喜欢的乐队，他们两眼放光，热情无限。

　　窦唯：草原和音乐让我轻松

　　长期深陷媒体“围攻”，窦唯一直对陌生人保持清高和冷漠，只和最熟的身边人交朋友。正因如此，当窦唯在食堂主动和人打招呼时，有人兴奋地大叫：“窦唯向我问好了！这实在太难得了！完全是草原和音乐的功劳，让他放松了。”

　　7月30日中午12点半，位于内蒙古乌兰察布盟四子王旗的格根塔拉草原接待中心食堂格外热闹，摇滚乐手们一桌桌围坐着，吃点小菜，呼朋唤友。众多着装打扮奇形怪状的乐手中，穿灰色衬衣的窦唯反倒显得扎眼起来，他微笑地和“不一定”乐队成员说着话，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玉米馒头，吃得正香。

　　这是窦唯第一次参加大型户外音乐节。他很清醒，他的音乐不适合在这样的大场面演出，但看到组织者的用心，他决定一定要一个完美的表演。窦唯和“不一定”乐队，还有几十个30日晚上演出的乐手们是在前一天清晨坐大巴启程前往格根塔拉的。没想到，才出北京城，就赶上了京张高速大堵车，在河北境内堵了整整5小时。直到第2天凌晨5点，他们才疲惫不堪地赶到草原。

　　见到窦唯时，他们刚匆忙地在集体澡堂里洗了个澡，吃点东西后就得排练。坦白地说，这次音乐节的硬件设施很不理想。“风吹草地见牛羊”的大草原上没有酒店，蒙古包是惟一可住的，一个蒙古包要住七八个人，还是通铺。因为窦唯的身份，主办方主动要求给他买机票飞呼和浩特，又要给他安排住含有洗澡间的“高级”蒙古包，都被他婉言谢绝，说没有关系。

　　聊起一路上的折腾，窦唯笑了，“咳，旅途嘛，总是这样的！这样的经历很好。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里很舒服，很好。草原很吸引人。”

　　中国摇滚：梦想“乌托邦”？

　　崔健、何勇、窦唯、张楚、唐朝、黑豹……中国摇滚乐的全盛时期，出现过一批闪亮的名字。十年过去，每每乐迷们提起让人印象深刻的摇滚乐手，还是这几个老名字，那几首老歌。难道摇滚乐在中国，真到了举步维艰的境地？

　　唐蕾、祁又一和一些乐手不约而同说到了一个相同原因：10年前，中国摇滚赶上了商业化的好时代。那个时候，普通中国人刚刚开始接触摇滚，滚石唱片大举投资，窦唯、张楚、何勇的创作也的确精良，加上商业运作到位，摇滚偶像就此诞生。事实上，这些年，摇滚乐手一直在努力，市场却起了很多变化。现在已经没有公司在为中国摇滚做商业包装，没人投钱，再好的乐队都出不来。“那个时候的生活多单调啊，他们一出来就唱出了你的心声，如实反映了你的痛苦！迷他们的人当然多了！现在不一样了，唱片公司也不景气，普通人可选择的表达方式、媒介太多了！生活太多样化了！他们唱的歌，未必能反映大众的痛苦了。关注中国摇滚的人自然少了。摇滚在美国都发展了好几十年才到现在的成熟状态，中国摇滚发展才多少年？多给他们一点耐心和关注吧！”

　　据记者调查，目前在北京，经常能有演出接的乐队，一个乐手一场演出下来，也就挣200块。赚得最多的时候，一个乐手平均下来月收入是1200块。这在常人眼里，是无法想像的。再过几天，唱Screamo风格的Subs乐队受外方邀请，就要去欧洲巡演了，他们被不少业内人士看好，“会是接下去发展最好的乐队之一。”即便这样，他们的收入也刚刚够可以维持基本生活。乐队鼓手说：“从来没有觉得苦，因为摇滚乐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我要给后人一个希望

　　29日晚上，当演出的第一首曲子奏响时，唐蕾在后台热泪满面。

　　就在演出前一个小时，作为这次活动的策划人和运作者，她还因“会没有电”的告示愁得差点没给当地相关部门下跪。这个被所有人亲切地称为“唐姐”的女人，一脸疲惫，嗓子沙哑。

　　唐蕾是成都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她经营的“小酒馆”酒吧因为有稳定的好乐队演出，积累了一批忠实fans。今年五月，有人找到她，想请她策划在草原办个摇滚音乐节。接手之后，麻烦却接踵而至，钱是最大的困难。开演当天下午，唐蕾还在为音响的资金犯愁。

　　这些日子，唐蕾为了筹备音乐节，多次自费来往内蒙古和成都之间，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这个外表柔弱的成都女人？“我对中国摇滚有感情，充满希望！我只是想证明，中国摇滚乐不是不行，只是没有机会。如果连登台的机会都不给他们，你怎么能说他们不行？如果这次演出能顺利举行，那么也算是给后人一个希望。”

　　这是成功的音乐演出

　　去年在银川举行的“贺兰山音乐节”可说得上是近年来最成功的摇滚商业演出，当时，策划人黄燎原自豪地宣布“中国摇滚终于开始赚钱了！”这场挣钱的摇滚演出，让很多摇滚人看到了希望，于是才有了这次草原盛会。

　　中国摇滚乐做音乐节为什么那么难？一是因为乐队演出对设备、现场要求很高，需要大量资金；二是因为摇滚乐队公众知名度不高，没人愿意投钱，做商业演出很困难。

　　为什么同样是摇滚音乐节，同样是有人投资，两者境遇天差地别？两次音乐节都有参与的摇滚乐评人祁又一认为，贺兰山音乐节只能说是一场成功的商业演出，而就音乐而言，是失败的。因为有过去辉煌的大牌摇滚明星做保证，所以票房取得丰收，可音乐上，“其实那次演出很多人是反感的。那些老面孔翻来覆去还在唱着十年前的摇滚，你能说这叫成功？要评价中国摇滚乐现在到底发展得怎么样，要看这几年正在踏实努力的这些乐队，他们到底在做什么音乐。公众给这些真正在做摇滚的人关注太少了，他们不是没能力，是没机会！”在这次草原音乐节上出现的基本上都是这两年在创作上口碑颇佳的乐队。

　　一场因陋就简的狂欢

　　[住宿]带卫生间的蒙古包，从一间280块飞涨到2000块。赶来看演出的乐迷，很多选择了自带帐篷。像窦唯这样，在摇滚界也算大牌了，和7个人一起挤蒙古包，连洗澡地方都没有。这都算好的，凌晨5点多到的那些乐队，有20多个人，一直等到上午9点才睡下……

　　[饮食]一到草原，记者就听说了“羊肉串的故事”。第一天上午，一串1块钱；第一天下午卖2块；到了第二天下午，已经涨到5块。远道而来的成都乐迷连饭都吃不起，这几天都是吃乐队吃剩的饭菜。记者韩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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