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东表示：“音乐给我最大的收获，最实际的是可以生存下去，可以不用靠做其他我不喜欢的事情来生活，这已经很幸运了，或者说是一种幸福。 ”

这是张亚东千呼万唤还未出来的新专辑一首MV中的一个画面。

张亚东出席李宇春与太麦签约的发布会，他将为李宇春制作她的第一张专辑。

　　1 不久前他赴日本参加了“认识亚洲音乐节”主题音乐会，分别在大阪、东京举办了为期十天的个人作品演出，与美日等地的优秀音乐人合作表演。话题从这里开始，随后蔓延到了乐坛现状和许多跟音乐有关的新生事物。

　　在国内，出唱片似乎只为了演出

　　新京报：与日本唱片业相比较，中国唱片业恐怕还有很多不足吧？

　　张亚东：日本的唱片业和全世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它有一套完善的唱片工业体系和机制，唱片及唱片配套产品都销售得非常好，正版唱片的销量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这就导致了很多欧洲的乐队和艺人都会选择去日本做专辑的首发式，在那里，投资是可以收回来的。

　　中国的唱片市场，处在一个转型的时期，市场变化非常快，没有定性。但中国有个现象是和国外完全不同的，国外做演出的目的是为了配合唱片的销售，是一种宣传营销手段，并不完全以赢利为目的。

　　在中国恰恰相反，演出就是为了赚钱。出专辑或者做单曲的目的都是为了找到更多的演出机会。这种情况是不对的，演出只是让艺人和经纪公司赚到了钱，而那些创作者，比如词曲作者及唱片公司都没有赚到钱，这就导致了专辑的制作经费少得可怜，也就没有人再去追求唱片的质量了。

　　短视心态和低龄市场很可怕

　　新京报：对于中国流行乐坛这几年的情况你可能也有些感触吧？

　　张亚东：我觉得中国流行乐坛在和世界接轨方面存在一些问题，基本上这几年给我的感觉还是有点模棱两可。中国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几年才出几个出色的歌手，由此看出中国这个市场实际上是有些疲软的。

　　出一个歌手就能混十年，这是一个问题。还有比如网络的发展，网络歌曲和网络歌手大家都比较喜欢，但实际上我觉得这只是一个短视取巧的做法。

　　大家都是一个跟风的心态，今天出一个《老鼠爱大米》明天可能就出一个《老鼠不爱大米》，后天可能又出一个《老鼠爱小米》，这从长远来看不是一个好的方式。大家都希望一首歌在网上一炮而红，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这种非常短视的心态是完全不对的。

　　另外，比如港台地区的唱片同仁都有一个共识，他们觉得中国内地的流行音乐普遍都趋向于低龄化，我则觉得中国整个流行文化都低龄化到令人发指。大家都偏向于写那些小孩爱听的歌，因为什么？很简单，因为买唱片的大部分都是小孩。那中国的老年人呢？难道他们不听音乐吗？在国外，一些大的唱片店比如HMV，5层楼全销售音像制品，所有出版过的唱片在那里都能找得到，披头士等很多老艺人的专辑依然卖得很火，他们的市场很成熟。在国外，有人是拒绝五大唱片公司的，他们发誓永远不买这些公司的专辑，只买小厂牌的，越小越有兴趣，他们给了那些有想法的人生存的机会。在英国去唱片店就像去菜市场一样，你在那里可以看到，老人也在买，中年人也在买，年轻人也在买，这和中国的情况是不太一样的。相比较之下，他们的唱片市场就比较健全，但我们的市场就显得非常低龄，我觉得我个人就不太适合做低龄的音乐，这也就预示着我做的音乐未必会有一个特别好的市场。

　　单曲是非常危险的东西

　　新京报：如何看待MP3、手机音乐等新生事物？

　　张亚东：我说过，中国音乐产业一直处于不停的高速转型期中，从以前听卡带，到后来出现的CD，还没多久MP3及手机等诸多的音乐试听渠道遍地开花。基本上我个人觉得这是一个倒退。MP3比较廉价，声音的品质完全没有了，我个人是从来不听MP3的。包括手机，中国肯定是全世界手机用户最多的国家，在这种前提下，以后究竟是卖CD还是手机铃声和手机MP3的下载会变成一个主流，现在都很难讲，因为后者的成本是可以收回来的。中国有几亿的手机用户，每个人下载一首歌的话，那个数字也是相当可观的。毕竟是通过正当渠道可以收回成本，版税也一定程度上得以保证，这就给音乐创作人一个很好的制作环境。但我还是比较传统，不太接受这种新的形式，我也不赞成手机的功能太过强大繁复。

　　新京报：你觉得做单曲和做专辑从音乐角度看有什么区别？

　　张亚东：当然有区别，我觉得现在音乐都变得很“娱乐”，造成了追求“短视”的不良结果。很多人追求的只是眼前的利益。比如，中国近几年出的一些非常好的单曲会使人觉得做唱片显得有点多余，似乎只要把一首单曲做好了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去做一张专辑呢？这在我看来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我觉得一个艺人或者词曲作者应该是通过一整张专辑来表达他的一个持续的、完整的感觉和感受的，并不只是一些瞬间的东西，就好比所有的作者突然就只写那些比较吸引人的短文，如果中国所有的流行音乐都在做单曲的话，就比较可怕了，没有一个更加持续的东西在里面，也就丧失了很多应该体现出的感觉和感受。

　　2 不管张亚东是否愿意，绝大多数人在最初了解或关注到这个“英范”音乐人的时候，都是因为王菲。而最近，又有一部分人与他初识。这一次，是因为李宇春。我们的采访当然也不能回避这个问题。

　　王菲离开歌坛了，我很孤独

　　新京报：和你合作的艺人很多，你最欣赏哪一位？

　　张亚东：当然是王菲。王菲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因为与她的合作非常多，找到了一些很好的方法。但她现在离开歌坛了。没有她，我很孤独。我时常会回忆起和她合作时的点点滴滴。我们的音乐态度非常类似，很严谨偶尔也相当随意，相当任性，包括在工作方式上。实际上，10年中，我和她总共没说过几句话。

　　后来她离开了，我给她发了一个短信：“逃兵”。

　　超女是超女，李宇春是李宇春

　　新京报：当前乐坛正刮“超女风”，能不能谈谈你眼中的“超级女声”？

　　张亚东：目前的中国乐坛包含很多新的势力，新的声音，这是非常好的。由于现在的孩子听到了更多的音乐，接触到了更多外面的世界，像超级女声这样的活动，很令我感动的是有那么多的人去参与，而且确实发现了很多很有才华的年轻人，这是我们平时发现不了的，这代表了一个时代的发展和进步。其实“超级女声”这种形式在美国也有，但通过那个比赛想超过玛丽亚·凯莉这样大明星的人气似乎不太可能，但中国的“超级女声”就做到了，李宇春就是最好的证明。我觉得人都是一样，音乐需要天分，尤其是在歌唱方面，没有专业和业余之分。 　　新京报：说说你和李宇春的合作情况吧？

　　张亚东：至于和李宇春的合作，首先在我个人的眼里，是没有什么明星的，我都一视同仁，我只负责音乐。在我眼里，李宇春就是李宇春，我的工作就是要帮她做出属于她自己的音乐。我知道现在支持她的人非常多，这肯定有她自身的魅力，我觉得她非常真实，在音乐上也很有天分，她有自己比较独特的声音。在李宇春的第一张专辑中，我也会考虑她喜欢的音乐风格，比如拉丁。我就这个问题和李宇春探讨过，专辑中的歌曲风格会比较特别，我会把很多中国民族音乐的元素比如川剧等等也融进她的音乐中去，不仅仅是她喜欢的拉丁风格。在我看来，现在学习任何一种风格，都是不可能超越的，我比较在意能够创作出独特的音乐风格来。

　　新京报：李宇春的新专辑什么时候能制作完成？最近有什么新的动向吗？

　　张亚东：从目前的情况看，我争取能够在这个月底做出三首单曲，我知道很多歌迷都很着急，想听到李宇春的新歌。但是做一张完整的专辑真的是一件非常细致的事情，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整理，所以我希望能够在月底之前拿出三首单曲呈现给大家。

　　新京报：是不是一下录很多首歌，然后从里面挑出一两首比较不错的来打榜？

　　张亚东：我现在不太倾向于这种做法，我还是觉得要找对方向，有力量不能散，我的原则是每一首歌都要精心打造。我做就要做得非常好，非常精致。

　　3 他的新专辑已经“传说”了很久了，小型汇报演唱会也张罗得有些日子了，可是这两件事情还一件都没有发生，难怪有人老是说他“不靠谱”。但是说到音乐，他还是很靠谱的，因为那是他最擅长的领域，甚至是他的生存方式。

　　专辑是心路历程，演唱会记录人生

　　新京报：你个人的新专辑也在制作当中，现在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张亚东：专辑基本上做完了，只是还有一点后期的东西需要处理，我没感觉的时候不会硬撑着把专辑做下去，所以专辑就拖了一段时间，再加上最近公司这边的事情比较多，我也会兼顾，不过应该快完成了。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应该就可以出版发行。其实我是一个非常在意过程的人，做音乐这个过程是让我最开心的，等到它最终放到市场上后，我觉得我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所以我还是想把录音的这个过程拖得再长一点。再加上这也是我在内地发行的第一张专辑，所以会更加用心和认真。我崇尚完美主义，尽管我知道完美是不太可能的，但我会努力在这张专辑中脱胎换骨，希望真正找到自己最完美的表达。

　　新京报：这张专辑和你以前的音乐风格有什么不同吗？

　　张亚东：专辑基本上演绎了我这一段时期的心路历程，也代表了这些年来我对音乐的一个追求，从早期喜欢的古典音乐到爵士乐，又到现在我比较喜欢的和声的类型，比较倾向于有东方色彩的音乐元素都会融进这张专辑中。我从小在剧团长大，民乐也学过很多种，我觉得民族音乐是融在我的血液里，刻在我的心里的，我比较能够把握，而且很快能够进入创作的状态。

　　新京报：你的小型演唱会筹备得如何了？到时候会星光闪耀吧？

　　张亚东：这个音乐会没有售票，具体时间也还没有确定下来，只是要做一个小型的个人作品音乐会。像坂本龙一、小室哲哉、黄耀明、朴树、许巍等很多好朋友都会邀请。这不是一场面对公众的大型演出，只是一个亲朋好友的聚会。

　　新京报：无论专辑还是演出，人们都等得太久了，有人说你很“不靠谱”，更多人还是评价你的音乐“很靠谱”？

　　张亚东：（笑）首先我觉得我是一个酷爱学习的人。学习这东西是你越学越能发现自己的浅薄。学习以后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我是一个爱学到一定程度的人，我也很高兴到现在还能保持这种状态，还有这种热情。

　　至于说我的音乐“靠谱”，最主要的是说在技术上要过关，接下来才能谈到所表达的情感方面的东西。

　　技术对我来说是必须的，是更好地表达你情感的一种方法。就像运动员一样，他们有时候比赛并不是为了拿到那个奖牌，而是为了体验突破自己的这个过程，享受攻克下某个难点时的喜悦。我们做音乐也是一样，希望能够突破自己，拥有更多种的方法，不会受困于你的技术，比如脑子里想到的很好的东西，但是手上却做不出来，这是一件极痛苦的事情。

　　其实做每一件事情的最高境界就是随心所欲。过硬的技术应该是随心所欲的前提吧。说我不靠谱可能是因为我在和别人合作的时候不太守时，要交作品的时候交不出来，其实是因为做音乐必须得有感觉才行，没有感觉的时候真的是不能勉强。

　　音乐让我可以依靠它生存

　　新京报：你曾为许多的艺人制作过音乐，听过的音乐也很多，你觉得怎样的音乐才算是好音乐呢？

　　张亚东：音乐的好坏没有标准，我觉得所有有感情的音乐都是好的，只要创作的时候是倾注了所有感情的，就没有什么好和不好之分。其实音乐分很多种功能，有的音乐是跟你探讨另外一个领域的事情，有的音乐探讨生活里的细枝末节和一些感受，比如流行歌曲，这也能很让我感动。感动和感情没有什么好坏之分，怕就怕没有被划分，每种音乐讲述的东西是不同的，你不能说它们等同。

　　新京报：流行音乐和古典音乐你更偏爱谁？

　　张亚东：我是游走在各种音乐形式和各个领域里面的，平时我也是以这种方式生活的。我是一个努力想打破所有界限的人，我自己从来不想限定在某一种框框里。希望在流行音乐里能真正做出好的东西，融合出真正的好东西。而古典音乐，它和流行音乐是完全不同的。每一个音符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不能随意更改，改了马上味道就不对了。当时的人们的内心纯洁程度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我常说，古典音乐常常是花几年时间写一个作品，最后献给某一个人，它既不出版也没唱片发行，那种纯净是现在的人极难有的。

　　新京报：你觉得音乐在你的生命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你做音乐这么多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张亚东：我生活的全部就是音乐。音乐对我来说已经完全成为一种生活方式了。我在意的是透过自己的音乐真正能表达什么情绪给大家。 　　最近我发现，我现在总希望所做的音乐能让大家看到我完整的内心世界。

　　如果音乐和生活完全没联系的话，肯定不会有力量。

　　我自己原本是非常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后来慢慢地长大，接触到不同的人和事，会发现你所要表达的东西和方式可能有所改变，从纯自我的到有一点关心再到其他更多的事物。

　　音乐给我最大的收获，最实际的是可以生存下去，可以不用靠做其他我不喜欢的事情来生活，这已经很幸运了，或者说是一种幸福。好的音乐可以带你到一个境地，是你在现实里从不曾遇见的。

　　你在那里会很开心，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完美。我觉得，时间会给你很大的消磨，空间会让人觉得乏味和恐惧，所以我现在习惯了带上笔记本电脑，随时随地都可以投入到我的音乐世界中去。

　　音乐实在不是一个手工活，不是花时间就一定能做出来的。我一直渴望拥有一个比较“世界性”的能力，我的音乐让不同地区的人都能欣赏，掌握一个最新的音乐语言，拥有我自己非常独特的表达方式，并且这个表达方式不是特别的晦涩。

　　□记者手记

　　张亚东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个很内敛的人，这或许与他的性格有关，细腻、感性、低调、隐忍，注重内心的感受，只做自己喜欢的音乐……他说：“活到今天，我从没争取过什么，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地发生发展，我没有很强的表演欲，我习惯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里是个完美的世界。”

　　十多年音乐圈的历练，使如今的他终于可以驾轻就熟地把自己喜好的非主流音乐和商业因素很好地结合在一起。“人总是要变现实的。因为确实，在这个圈子要想生存下去总归还是要放弃一些的。”

　　不过不管怎样，在我心里，他都是一个为了自己的音乐梦想而坚定执着走下去的男人。

　　聊天的那个下午，我看到了他的谦虚、严谨和些许的内向，他沉湎于自己的世界里，低调并且安然。“我有时候思维混乱，你别介意，你直接问我问题就可以了，我来回答。”我们的谈话就从他这句善意的“提醒”中开始了。

　　采写\本报记者 王瑾

(责任编辑：王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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