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2月9日到12日,这是狂欢,是怀旧,是流动的盛宴,更是没有结束的开始。
对于无数没有到场的达明FANS而言,这些文字不是为我们落下演唱会的帷幕,不是重现现场的颠倒众生,而是证明:你一直珍惜的时代没有结束。——编者
沙滚滚 愿彼此珍重过
1984年12月,刘以达约黄耀明在百乐戏院见面试音,自此拉开了香港乐队时代的辉煌序幕。
20年后的12月,红磡体育馆,随着一声“抑郁于天空的火焰下”,达明一派瞬间复活,这个冬季的气温同时达至沸点。 两个人在途上,就这样淌过了20个春秋。
而我这次看完一连4场的《为人民服务演唱会》,感觉一如上年看完3场的《满天神佛演唱会》,除了荷包与喉咙同时呼痛外,还有一种激情过后的虚脱,不过,此次更甚。
那一幅幅画面至今还在脑海不息地重播。
忘不了第一场,那被我们猜测了无数次的开场曲,竟是令人窒息的《天问》!然后是凄绝的《禁色》,美绝的《皇后大盗》,痛绝的《一个人在途上》。唱到兴奋的明哥在摇摇欲坠的铁架子上翻滚,阿达却在一旁露出羞涩而难得的笑容,加上台下站起来就从未坐下去的周耀辉,一唱一弹一和,煞是有趣。
忘不了第二场,惯常慢热的明哥将歌声发挥得最为畅顺,却在最后一刻演唱《Kiss Me Goodbye》时哽咽落泪,也是我们第一次看到他哭。嘉宾谭校长不选《第一滴泪》不唱《墙上的肖像》,却挑了一首较为冷门的《刺客》,用心独到也让观众惊喜不已。
忘不了第三场,气氛最好的第三场,加唱的两首歌让我们如痴如醉。其一是明哥偏爱也是“达明迷”心头好的《尽在今夜》,在紫蓝色的天空上隐现一抹鲜艳的彩虹,极致,糜烂,却短暂;其二是迈克心血力作《半生缘》,也是我们翘首两晚仍未等到的歌曲,那一夜终于补足了遗憾。当《半生缘》的歌声与乐器都静止,观众的掌声却按着歌曲原有节奏久久不息,构成我记忆里最完美的一幕。
更忘不了第四场,再绚烂的烟花也有凋谢的时候。AT17的《万人迷》与《流星》交足功课,而达明更加唱一首《上路》,“路更弯烟雨更冷,独往返哭笑顾盼”,想起我在本报“达明特刊”前言里化用了此句歌词,在演唱会落幕前听到,终于了此心愿。
留在记忆里的,还有郭雅志(香港中乐团唢呐首席)吹奏的《无风的秋季》,蔡德才弹起了《今天应该很高兴》,李端娴在《大亚湾之恋》近乎疯狂的敲打,和每一场encore部分都会出现的新版《排名不分先后忠奸左右》等等。
这是一个完整的演唱会,这是所有达明迷的一次狂欢。当那些悲壮的落寞的凄凉的满身创痛的歌词与旋律都被改编成让我们狂乱舞动的电子舞曲,在这个金钱第一、天天向上的美好时代里,还有什么值得哀伤?
只有在最后的最后,我忽然很想看到这样一个达明演唱会:刘以达任音乐总监,林奕华做舞台设计,张叔平是形象指导;达明词人轮番朗诵,而黄耀明是一个游吟诗人,或唱或舞,或静默一旁……而我们远远地坐着,贪婪地看着,自由地哭着笑着,就满足了。
沙滚滚愿彼此珍重过…… ■晴朗
我们就是这样长大
对于我们这群从全国各地往香港挤、度过那个快乐的夜晚就各奔东西的人来说,我们是中了达明一派的毒的。若要问我为什么,我想那可能是我们都是这样长大。
达明一派我是不可能不去看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梦,如果有机会让你去实现,为什么要错过?对于我来说,达明一派20年的现场,就是一个可以触摸的梦,如今终于可以把它变成现实,我自己都差点不敢相信。
我完全不会去理会这场演出中他们的状态,他们弹错几次,唱错几次;惟一的遗憾,可能是没有听到最喜欢的一曲《那个下午在旧居烧信》。不过这些都变得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站在红馆的一刹那,特别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开场曲响起的时候,我已经投入到现场之中,进入到回忆里面。直到最后全场灯光亮起,我们不得不起立离场的时候,兴奋和回忆才被拉回到现实里面。20年的梦用几个小时来完成,实在是太短暂了。
类似Bob Dylan在《Blowing In The Wind》里面的歌词一般,一个人要走多久的人生路程,才会有一次终身难忘的记忆?从拣到一盘发黄的达明磁带到如今现场聆听他们的20年纪念复合,数数也快有10年。人生能有几个10年20年,又有几个人是你忘不掉的?我的朋友买碟无数,喜欢的歌手自己都数不清,可他说他的偶像只有一个,如果达明继续演,他会继续追寻。对于我们这群从全国各地往香港挤、度过那个快乐的夜晚就各奔东西的人来说,我们是中了达明一派的毒的。若要问我为什么,我想那可能是我们都是这样长大。
在熟悉的粤语歌曲里长大,在达明一派美艳的歌声里长大,在思考和狂热里长大,在矛盾和现实里长大。我们当然可以奢谈达明的歌曲对香港对文学对政治对音乐对文化的影响,但是这往往不是我们爱的重点。我们爱,只是因为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达明特殊的声音打动了我们,让我们一辈子也学不会忘记。时代在变音乐也在变,可惜我们的心都停在那被感动的一年。幸好他们这次真的照顾我们,把20年来的老歌基本网罗,全部唱到心里。在现场我没有发现很多次的万人大合唱,不过我想在每个人的心里,他们一定在用比这红馆现场更大的音量,和着台上的每一首歌。
让我们忘掉那些狗屁F4的复合吧,如果上天给一次机会,那么它已经降临到达明一派头上。在这个缺乏个性缺乏独立精神缺乏代言缺乏才华的年代,黄耀明和刘以达再度站在一起,告诉人们什么叫默契什么叫感情什么是可以藏在心里的感动。那些貌合神离的分分合合,都比不上他们两人用音乐谱写的友谊。同样,对于那几晚在达明的歌声里陶醉的观众,又还有什么人什么样的音乐,能代替20年来在心底的烙印? ■大地
都珍贵有过一刻跟你同行
走出红馆,天桥上有滚轴少年呼啸而过,远处正是尖东,我们不约而同地喊出:马路天使!
马路天使们不会去看“达明一派为人民服务演唱会”,而我们这些循规蹈矩长大的好孩子在红馆落力跳脚:“黎明渐到谁愿意谁愿意看到!”身后是头秃秃的大叔,一样随歌声摇摆,当年他的少年脉搏是否曾经随着一杯可乐沸腾?
煽情的时候我们跟随落泪——你知道,黄耀明多么会煽情。半哽咽地唱“阳光,渗着微尘,轻轻暖透我的心”,或者“在每夜,难以入眠,沉思千百遍”。疯狂的时候我们也决不拘谨,与黑暗共存当然是所有人共同的志愿,乱碰乱碰乱碰的是你的身躯,然后那空虚感却同存我心中。几千人的同场共舞,状如朝拜的癫狂仪式,然而投入其中,如果我获得快乐,宁愿担当浅薄的虚名。望着冷淡缩于椅子上的绅士淑女,我惟有一个感受:不错,我还年轻。
他们也曾经年轻,在尖东海边看游荡街头的叛逆少年,为他们写一首首血脉贲张的快歌,虽然后来尴尬地说这些歌曲多少有些过时,但是演唱会上拿出来仍然是犀利的杀手锏——年轻人一茬茬地生出来,溜冰鞋和滚轴本身就是换汤不换药。后来慢慢老掉,开始歌颂甜美生活,沙滩上那一对温馨伴侣,仍然不甘心地在歌词中玩性别倒错的小把戏。一直到现在,胖了,老了,无所谓地说总有人认为我们退步了,难道为了别人不做事吗?寂寞的人是有福的,买衫烫衫着衫唱歌养狗,20年了,空虚还有达明为我们歌颂。
开场的时候黄耀明甩着长长的白发,宛如开天辟地从万里洪荒走出的怪物,唱的是气势如虹的《天问》,不甘心命运的人类不屈不挠地对着天和命摆出倔强的姿势,“纵怨天,天不容问”是胡扯,偏偏要挽起弓箭射天空的火焰;后来他穿着古典的白色皮毛衣服,独自安详地唱古旧小调《啼笑姻缘》,“赤丝千里早已系足里,缘分天赐不必怨愤”,神态庄严,天远清和,岁月静好,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也都要这样老去。■冬冬
今天应该很“达明”
香港粤语歌的开山功臣许冠杰的确通过接近1亿的票房在信心上拯救香港歌坛,那么将粤语歌带到空前人文之巅的达明一派,则将是从信仰上拯救香港歌坛。
2004年12月9日,一个20年的情结在这里画了个休止符。陪伴我们一代人成长的达明一派,在红馆举行了有史以来最灿烂的演唱会,这个演唱会不只属于香港,而是属于整个在上世纪80年代“青春残酷物语”氛围下长大的“达明一代”!与其说这是一场演唱会,倒不如说是一场“向青春致敬”的怀旧派对,从20岁到40岁的歌迷,“排名不分先后左右忠奸”,“音乐面前人人平等”!或许,这就是达明一派半生追寻的音乐梦想吧!
达明一派产生的80年代,是香港乐坛最繁荣的时代,也是最“浪漫”的一个年代。因为经济的发展,前途的光明,心灵的宽裕,人们在享受情歌浪漫的同时,并不拒绝接受一些人文的启蒙,像宝丽金这样的大唱片公司,只靠一个谭咏麟已经可以把公司养得很好,他们也很乐意培养一个“达明一派”来作为他们回报音乐的旗帜。
达明一派的音乐,我觉得可以用几个比喻来概括,第一是“浮世绘”(日本的一种画风),就是达明的音乐几乎涵盖了所有社会人生,很多是如绘画般的写实,虽然这写实蕴涵无尽的残酷和落寞,但却像刀子般刺穿心灵,像触及边缘青少年问题的《崩裂》、《今夜星光灿烂》,讽刺肮脏政治交易的《四季交易会》,反映移民现象的《今天应该很高兴》等;
第二是“末世情”(达明的一首歌名),达明歌中的爱情,多数充满了忧郁、压抑、幻灭、破碎甚至不伦的成分,如《禁色》、《忘记他是她》、《那个下午我在旧居烧信》等,一方面是旋律的极端优美,一方面是意识的极端分裂,惟有《Kiss Me Goodbye》等个别作品充满情爱的执着,但也是非常苦涩的;
第三是“新浪漫”(80年代盛行于英伦的音乐潮流),这主要是因为达明将80年代英伦电子音乐的外壳和中国古典诗词的内涵结合起来,产生一种“新浪漫”的化学反应,既欧化也中式,既典雅也现代,代表作有《石头记》、《伤逝》、《半生缘》等。达明的音乐成就在《意难平》(1989)和《神经》(1990)两张专辑中达到了巅峰,因而他们也决意在这巅峰的时刻退出,留给歌迷们“不一样的记忆”,因为,记忆总比现实更永恒……
很不幸的是,在达明一派退出的10多年内,香港歌坛也一下子跌到了最低谷。所幸的是,达明和拥戴他们的忠实歌迷并未失去信心,黄耀明和刘以达分开发展,各自以异端的方式继续缔造尖端的音乐。而1995年,他们完成了“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第一次重组;2004年,他们则借20周年纪念的时机,重新回归乐坛救市,正如他们在这次的《为人民服务》演唱会上最后唱到的那样,“请阿SAM开骚百场救香江”,香港粤语歌的开山功臣许冠杰的确通过接近1亿的票房在信心上拯救香港歌坛,那么将粤语歌带到空前人文之巅的达明一派,则将是从信仰上拯救香港歌坛。因为,四万人的鼎沸现场,让我们仿佛看到一个伟大的音乐灵魂在复生——今天应该很高兴,今天应该很“达明”!(■游威)
(责任编辑:刘越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