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摇滚乐发展的20年里,成军已12载的麦田守望者乐队是一个特别的代表。在敏感歌词和重型编配还占着主导权的上个世纪,他们带着清新的想法和旋律从中跳了出来,同名专辑《麦田守望者》为"北京新声"添上了最亮的一笔,也从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国内摇滚乐类型分布的格局。 随着千禧年到来,很多乐队还在漫天飞舞的信息中膨胀、惶惑,麦田守望者就已经发行了一张极具前瞻性的《Save
As…》,时隔六年回头看看,这张浸满电子风味的专辑依然能位居前沿,而且依然时髦。
是的,麦田守望者总是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惊喜。当曾经的摇滚先锋们扔掉三大件相继沉迷到电音世界里,当各方音乐人制造着千奇百怪的产品迷失在唱片市场中,麦田守望者却携着第三张专辑《我们的世界》回溯到根源摇滚,以一种复古的情怀和姿态,再次成为异类。新东家的实力使得乐队此次出发可以更加从容轻松,而制作人张亚东再一次的默契配合、曾经手"魔岩三杰"的资深录/混音师颜仲坤的协作,也让乐队的作品在变为成品的路上得到了更为精心的打磨。但是,从第一张蓬勃展扬的朋克到第二张低调内敛的电子,及至此次成熟复古的英式,麦田守望者在形式上虽然跨度颇大,不变的音乐感觉和情感内核却有如一道暗流,在三张专辑里绵延涌动。
在《刺客》里,"他宁愿崩的粉碎"可以看作是换过人称的"我愿做牺牲,以我的年轻",情绪上拧劲儿一点儿没变;《Super
Star》同当年的《电子祝福》一样,已迅速成为排行榜热门,"泡沫偶像"和"千禧困惑"的主题醒目贴合着时代情境,各自采用的键盘音色也都怀旧且经典;《钱》与曾经年少气盛的《顶嘴》都有着最直白的歌词、最"冲"的编配和演唱方式,顶撞的对象只不过是从一个操纵者换为了另一个操纵者。《Perfect
day》和《Please》都有着简单明了、充满希冀的英文歌词和摇滚专辑中少见的、棱角分明的三拍子,蕴涵在声音背后舒展的弦乐,多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崩溃》即便加进了稚嫩的童声,也未必就是首摇篮曲,这首歌和同样安静、隐晦的《英雄》一样唱给不一定的对象,他/她可能是孩子,可能是爱人,甚至父辈祖辈……
我们看到,《My Sunday》里的无产有闲小混混终于成长为《My Sunday
II》里有产有闲大龄青年,同时也悄悄发现,当年他在《自私》里孤独的DIY,到了《白夜》也终于可以变成缠绵悱恻的双人游戏,从周一无所事事数到周日的爱好没变,"约约姑娘""一起跳舞"的霍尔顿式心态没变,"舒服,感觉不到痛快"、"到哪里去躲藏"的困惑也并未随着年岁的变化而消隐不见;《我们长的不漂亮》延续了《绿野仙踪》清爽明朗的编配,离开"不需要新衣裳"的乌托邦,学会"化妆"、"盖起了工厂",唱者装作轻巧无谓,为某些事情高贵的死去或者某些事情卑贱的活着,改变只在一步之间,成长不过如此。
《一意孤行》是绝对厚重的,一如这支乐队最经典的《在路上》,"未远行已同路定",哪怕是"永远到不了的远方","如果能得到玫瑰我只留下芳香",那么"你加快的步伐不要因为我停下",这种呼应不仅表现在歌词里,旋律、编曲、演唱,乃至前奏中的吉它也都仿佛是前后传承下来。整张专辑里,唯独同名作品《我们的世界》是异数,麦田守望者罕有如此直接碰触男女情感的歌词,而"三大件"织成一张密不透气的大网令人晕眩的压下来,也非乐队一贯风格。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得以成为点题之作。
据说,张亚东曾说,麦田守望者乐队最牛逼的地方在于,他们能保持十几年一直不变。想必他所说的"不变",也是指乐队三张专辑中这种内在气质的一脉相承。对于各有其它职业的乐队成员来说,音乐并不是谋生的手段,而只是兴趣和情绪的表达载体。生存少有羁绊,便不会无限倍地扩张对社会的愤怒,而阅历和年龄,也决定了他们不会再像初涉世的小青年那样,无限倍放大生活中的痛苦。抛却沉甸甸的重担和患得患失的功利心,怀着对音乐的热爱轻装上阵,真诚的气质便得以承接的如此连贯和完整。
其实,摇滚乐的不一定非得通篇充斥血洗江山、烽火路式的豪情,或者刻意选择最最晦涩的方式针砭时政。空洞的呐喊、做作的批判,远不及纯粹的内心世界能打动人。而12年来不变的麦田守望者,正是以此取胜。 (责任编辑: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