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沈黎晖：弹指一挥间 探究摩登天空十年大计

　　1997年，沈黎晖拿着自己开印刷厂赚来的一笔钱注册了“摩登天空有限公司”。此前他的身份是“清醒”乐队主唱，在为找不到合适的公司给自己的乐队发专辑而发愁，于是带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倔强劲儿，他自己开了一家唱片公司来给自己的乐队出唱片。

　　2007年，沈黎晖仍然坐在那个略显狭小但满满当当的办公室里办公。此刻他在想的，是怎样把自己公司旗下的乐队更好地推广出去；什么时候能抽出一些时间完成“清醒”的第二张专辑；还有，要做怎样的活动来庆祝“摩登天空”的十周年。

　　细水长流，新面孔品质依旧

　　音乐周刊：去年在摇滚乐市场上，重塑雕像的权力和新裤子的成绩都很好，摩登的业绩是不是也很好？

　　沈黎晖：其实去年在唱片上的成绩不如前年，但我们每年都不错，都尚可。去年有新裤子，有重塑；前年我们有果味VC，有郭敬明，他们在唱片方面的成绩确实都不错。有些公司他可能今年就什么都没出，而摩登每年出的东西在市场上都有一定的位置，这也是我们的习惯。现在来问我，做新裤子是不是超过了以前的规模，我也不这么认为；以前做姜昕，当时大家都认为这是摩登最大牌的艺人了，其实都一样。我们一直是在这个事业里很平均地在发展。那怕在我们公司最困难的那段时间里，外人也丝毫没有看出来。因为那时候即使很困难，我们还是出了一些成绩，比如山羊皮的演唱会就是当时做的。

　　音乐周刊：今年摩登会签哪些新面孔？

　　沈黎晖：新的乐队已经确定的就是后海大鲨鱼，最近在录音，很棒；还有一个是旅行团。但我们马上还有一个新乐队，在谈，还不确定。

　　音乐周刊：你觉得后海大鲨鱼哪比较吸引你？

　　沈黎晖：第一次去看他们演出是在无名高地，纪念CBGB的演出，当时我就说这乐队不错，印象挺深的。他们的经纪人也是摩登以前的老员工，所以很顺理成章地签下了。其实我们一直很关注北京的新乐队，所以签他们也是早晚的事，当时“嚎叫”也想签后海大鲨鱼，但我不知道。等我们签完以后了吕玻给我打电话：你们把后海大鲨鱼签了。我说：是啊。他说：本来我想签，祝贺你。

　　音乐周刊：你觉得的后海大鲨鱼这种乐队怎么定位？

　　沈黎晖：他们的本色。摩登一直以来很少去定位一个乐队，我觉得也没用，定了半天还是本色。

　　音乐周刊：就是说没有包装？

　　沈黎晖：包装他是在本色上进行包装的，他们必须要有自己的核。通常意义上的包装是这样，比如说一个人，白纸一张，你要给他定方向。但是摩登是以音乐为出发点的，所以方向是已经有了的，你只需要把这个方向给扩大。至于要扩到多大，那就取决于我们认为的市场潜力，如果潜力很大，那我们就会多花精力，多花钱，然后把他扩的更大。但是核心还是他们自己。后海大鲨鱼这样的乐队，本身具有了自己的特质，在这种特质下我们就只要顺着做下去，只是做的大小的问题。对我们而言，基本的定位还是他们自己，他们的本色。

　　五脏俱全，国际化优势明显

　　音乐周刊：以前摩登出品的唱片里，英式风格占了很多，所以摩登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就是偏英式的，但这次为什么选择发行“脑浊”这样的美式朋克唱片？

　　沈黎晖：摩登早就不英式了。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其他唱片公司的主打产品都是流行音乐，其实除了流行音乐之外市场还有很大的分额。现在去统计摩登出过的产品，是所有中国唱片公司里品类最多的。很早以前我们签了苍蝇、舌头、NO、胡吗个这样的乐队和艺人，他们完全是不同的，跟英式完全没关系。只能说摩登有的是一个品牌气质，它能将所有不同的音乐统一到这个品牌气质里，这个气质里包含了“时尚”、“地下”等等，这种综合的东西会给大家感觉是（偏英式）这个调调，但其实底下包含了各种类型的音乐。下一步我们可能会做爵士乐，甚至古典音乐，这些都没关系。

　　有些人喜欢Badhead厂牌里的东西，那他可能就会觉得除了摩登主厂牌的乐队都没意义；有些人就喜欢便利商店、果味VC，那他可能就不关注Badhead的东西；像郭敬明的粉丝们，可能就完全不关心摩登其他的产品了。相对于其他做流行音乐的大唱片公司，以他们的视角来看，摩登是非主流的，很狭窄的。但其实摩登天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音乐周刊：这些厂牌之间是怎么衔接的？

　　沈黎晖：我们的商业体系很特别。其他的大唱片公司，他们在做新人的时候更像是在赌博，比方说，他们签10个新人，投资也都差不多，如果其中一个红了，那花在其他9个人身上的钱就都赚回来了。他们是用这样的方式去判断（市场），以赌博的前提去做唱片。但摩登不是，我们的经营理念非常简单，就是好的音乐。这些不同的厂牌都是以这个相同的理念来运作，然后才会想到投资这样的音乐应该针对怎样的市场，这样的做法使我们更有针对性和目的性，没有赌博的意识——我们看准了就是看准了，花多少钱就是花多少钱。即使唱片卖的少我们也不遗憾。因为我们知道这张唱片卖得不会多，所以投入分配的精力也不会多。比如World Music，它在全球的分额可能只有5%，但这5%是更流通的，巴西的World Music可以卖到日本，这在流行音乐方面是不可能的，世界上除了英美以外，各个国家之间的流行音乐流通性是非常小的。所以摩登做的World Music也可以卖到其他国家，这是一个优势，所以说我们的商业机制是更符合全球市场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摩登可以坚持10年，而其他以赌博形式来运做的公司可能只维持3、5年就销声匿迹了，因为他们可能赌输了。

　　音乐周刊：也就是说摩登的理念要更先进吗？

　　沈黎晖：每个公司的活法不一样，只能说摩登更偏向国际化，即使国际上也因为网络的冲击在改变。摩登的分配方式更国际化，也是我们能活这么久的秘诀之一。

　　不惧竞争，阔步在时代前沿

　　音乐周刊：你说过，今天的摩登天空最难能可贵的是保持了它最初的创造力和理想主义，这是它一直以来最宝贵的生存动力和企业品格。作为一个音乐人开的唱片公司，这在业内是很不被看好的，但你为什么能保持这样的品格？

　　沈黎晖：条条大路通罗马。在这个行业里有任何一种成功的可能。有些公司一直都做口水歌，人家就想做那个，那是他们的工作和喜欢做的事。但我不一样，我们当初真的是因为好的音乐才来到这个行业，所以我根本不用改变任何东西。如果光说钱，我的印刷公司可以比摩登多赚10倍的钱。我拿着钱进入这个行业我是为了花钱，是为了实现梦想的，而不是说就是为了赚钱，如果那样我就不会干这个了。当然公司必须要赚钱，但我也不会为了赚钱而放弃最初的理想，这个代价就太大了。而且摩登不会变来变去，我们的品质是一贯如一的，我们不会像其他公司那样去追市场，人民需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我们不是这样的，我们有的时候不考虑人民，别管什么东西我们先爽，先把它爽出来，也许人民就需要了。虽然这不是做所有唱片的理念，但大部分都是这样的。譬如有张唱片的封面设计，我们不会考虑市场反映会怎样，我们觉得好就把它放到市场上去，卖不卖钱，以后自然会有个定论。我们虽然不刻意去做什么，但我们花钱，去做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不会过多考虑有没有人支持，虽然事实证明总有人支持的，我们最另类的唱片也能保证有一个销量。因为有我们的LOGO，这唱片就能卖出去。

　　有很多人是一直追随摩登的，以前受过影响的人现在可能就变成了我们签约的艺人，我们的工作人员，或者在社会各界的朋友……随着时间推移，这自然就形成了一种良性循环。10年时间足够形成这样的循环了。所以说我们没必要去做方向上的调整，唯一的调整就是以后不光会卖音乐，还会卖别的。

　　音乐周刊：摩登天空的企业精神是什么？

　　沈黎晖：摩登有一种DNA，它饱含带有创造性的原动力。它有一股劲儿，有一种调调，很微妙的东西，但外人一看就会明白，能很明显地区分摩登天空的艺人。

　　音乐周刊：在业内竞争激烈吗？

　　沈黎晖：我觉得不激烈。说实在的，90%的人都在争抢30%或者40%的市场，他们的目标是要做一些红的人，这样的事情我们虽然也希望，但没有那么迫切。他们只能走那条路，摩登却不用去赌那些。像新裤子一样，我们每年都有TOP 10销量的产品，其他产品也都能赚到钱。这就不错了，所以我们没什么竞争，也没什么参照物，目前在国内，在新音乐和摇滚乐方面的品牌也几乎没有了。最起码我们还在做，而且确实做得不错。我倒多希望有一些竞争对手，这样才更有动力。

　　江湖变幻 十年弹指一挥间

　　音乐周刊：成立之初有没有想过能坚持10年？

　　沈黎晖：没有。公司刚成立时我想，说不定以后我们可以像红星一样有名，后来红星不行了，我们却坚持了下来。记得有一次我打电话到红星，那边的接线生小心翼翼地对身边的人说：是摩登天空的电话……我听见了觉得挺牛，说明他们很尊重我们。

　　音乐周刊：摩登最困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放弃？

　　沈黎晖：想过。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就只剩3个人，连房租都付不起，我们也想过把现在的办公室拆开一半租给别人，总之那个阶段过去了。

　　音乐周刊：那个时候还高兴吗？

　　沈黎晖：不高兴。当时我只想，只要能让我付起房租，能维持正常的运营就可以了，要求非常低。所以现在我们可以良性循环的时候，我特别珍惜。调低自己的目标很重要，不一定非得把公司做成第几大，你永远不可能大过比尔盖次。你只要弄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让自己高兴，这就足够了。

　　音乐周刊：十周年会有什么特别的活动？

　　沈黎晖：今年我们很多的活动都会以十周年为副标题，最大的活动就是十月份要做一个音乐节，在海淀公园，大概会在四月底正式公布。

　　音乐周刊：要做什么样的音乐节？和MIDI似的吗？

　　沈黎晖：差不多吧，比MIDI更堕落。

　　音乐周刊：什么叫堕落？

　　沈黎晖：就是更生活方式一些。音乐就是一个连接的感觉，我们希望玩的东西可以更多。

　　音乐周刊：除了音乐节呢？

　　沈黎晖：还会做特别版的纪念产品，是一个盒子，但是里面没有CD，可能会有T恤或者其他周边产品。作为音乐公司，摩登已经稳定了，它的未来会变成一个更立体化的公司，所以肯定会有很多新的东西。

　　音乐周刊：清醒要出新专辑了吗？

　　沈黎晖：对，这张专辑是很黑暗的一张专辑，跟这个娱乐化的时代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一直可以用“不合时宜”来形容自己，当这个年代变成什么样的时候，我们就老要玩点反着的东西。距离上张唱片又是10年过去了，所以又有些话想说。它有点像是一张严肃音乐唱片。如果说上一张传记是暗蓝色，那么这一张就完全是黑色的，黑暗里面带着一点光亮。我很喜欢它，其实上一张唱片只是一颗糖衣炮弹，清醒根本就不是一支流行乐队，它是一支艺术乐队，非常晦涩。如果上一张唱片没有两首很动听的歌的话，人们恐怕很难接受它。而有些误解来自后期好看的包装，蒙蔽了大家，靠脸蛋卖了不少唱片。

　　音乐周刊：什么时间能和大家见面？

　　沈黎晖：录音配器的工作都已经结束了，只差其中一部分唱，歌词也都已经写好了，对我来说只是抽出一些时间去完成它，4月就可以完成，发行的具体时间还没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在今年之内，如果今年不出的话我们就集体自杀，没脸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