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听说今年流行音乐节的阵容里有Nine Inch Nails时,这姑娘疯了。我还好,因为少听他们的歌。那天,我在桌上放了两张CD, Suede和NIN。听完NIN的一首歌之后,我疯了,我要采访Nine Inch Nails!
我开始找他们的资料:All Music说这个乐队擅长拍惨不忍睹的音乐录影带,他们的主唱是个性格阴郁不好接近的怪人;Youtube上有那首Closer的MV,的确比较刺激;Youtube上还有主唱Trent最近的一段采访视频,他是个相貌和谈吐都很干练的人,口才非常好,很流畅的表达着他很有思想的思想——所以他也没有那么怪啊!音乐节的头天晚上我这么想,所有的这些研究都是备用的,因为主办方和唱片公司都跟我说,采他是没戏的,我唯一的希望是演出当天趁乱、混水摸鱼。
NIN的演出在音乐节第二天,这一天,票务方突然认为他们不应该让这么多的媒体免费进场看演出,据说这还引发了一些媒体的静坐。但这天我非常的走运,黄昏时分弄到了一张请柬,神气活现的出现在了VIP区。幸运女神继续在朝阳公园的黄草坪子上冲我微笑:我听见主办方的一个小伙子冲着对讲机说,“XX和XX(两家网站)5分钟后到后台门口”。
“他们采谁?”
“九寸钉。”
“AH,我也要采—”
“不能录音的。”
“那我也采!”
我混同着网络媒体进了后台。前台上,Marky Ramone正卖力的演着,声音渐行渐远,但那些鼓点还是让我很开心,这个黄昏我真是很开心。幸运女神也很开心:采访区的老外说,录影是不可以的,录音是可以的——oh my god,做电台的可不就是要录音吗?!
我和同采的那个女孩坐在一把遮阳伞下,又或者,桌子中间并没有遮阳伞,这时走过来一个人,我们都站起来,又随他坐下,Trent Reznor。
Trent比Youtube上接受采访时随意,隐隐还有些亲切的意味。他比Closer那会儿明显胖了,满脸的胡子茬——舞台下的Trent就是个普通的美国人!直到他开口说话,那些有思想的思想又流淌出来,配合着很准确的词汇。
Q:说说你参加这次音乐节的感受吧?
A:我们很荣幸被邀请到,这的确是个惊喜。我们出来巡演已经6个礼拜了,刚去了俄罗斯,也是我们从来没有去过的,北京之后我们还要去香港和韩国,都是从没去过的地方。我想说的是,我们很激动,可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表演,然后看人们的反应。
Q:那俄罗斯人是什么反应?他们喜欢你们吗?
A:我之前不知道九寸钉在美国以外的名气怎么样。有些乐队比如Foo Fighters,他们在欧洲的受欢迎程度比美国本土还要好。我们在俄罗斯看到了非常多的歌迷,他们都知道NIN,让我们挺吃惊的。在北京的情况似乎也是这样,很吃惊,但很开心。
Q:今晚的演出有没有什么特别安排?
A:很多时候当你去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巡演,你会或多或少的削减一部分设备器材,因为运输它们会是一大笔开销。但这次我们很确定,我们带来了美国演唱会的全套制作,所以我们在舞台上会有很有趣的视觉效果。这并不是为音乐不好所做的弥补,而是我认为,如果我能在这几个小时里拥有你的注意力,我就要拥有你全部的注意力,让你在离场的时候脑子不听使唤。
Q:你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说到了hip hop,你用到了一个词是dangerous,还说hip hop现在比摇滚更dangerous。
A:Hip hop近十年统治了美国的排行榜。它吸取了美国的黑人文化,黑人匪帮文化,并且把它美化了,让它变得很有魅惑力。摇滚乐在六、七十年代的时候可能还有些叛逆的成分,现在已经被唱片公司包装成了无害的垃圾。而匪帮饶舌和部分嘻哈文化,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白,他们成了有魅力的bad guy。
Hip hop的确反映了一些黑人文化和一些社会现象,很真实。但它同样也已经变成了商业包装的很恶心的东西。当Public Enemy, NWA刚出道的时候,他们带来的的确是一种激动人心的、从未听过的音乐,的确是一种创新。但你看看现在美国的榜单,都是一堆垃圾,而终于美国人也厌烦了这些垃圾,这倒是好事情。
Q:那你觉得现在需要一种新的、振奋的、叛逆的音乐出现吗?
A:呃,令人激动但又有点可怕的事情是,美国的大唱片厂牌正在衰落。我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在一家大的唱片厂牌,人们不再买唱片了,他们去非法下载,或是相互交换,这其中有很多原因,但我认为这是大唱片厂牌自掘的坟墓,而且我也不为他们感到难过。他们需要的只是听上去好卖的东西,比如Pussycat Dolls很火,那就再签10个Pussycat Dolls。我可以告诉你,真正做音乐、搞艺术的才能改变这个世界。我为这个被他们批评过,因为他们要我做的只是那几天碰巧有人买的音乐。他们只想赚钱。
所以他们现在衰落了,即将发生的是,有趣的东西就要出现了。因为人们热爱音乐,音乐会自我革新,衍生出新的音乐元素和流派。
Q:我们在昨天的音乐节上看到了Marky Ramone和崔健,他们出现在Public Enemy的舞台上,我当时还在想你会不会出现。
A:我去看了Public Enemy的表演,但没有赶上那一幕。怎么样?
Q:非常激动。你现在比以前壮实多了,还蓄了胡子。
A:嗯,我在过去的几年一直关注健康的生活。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过自我毁灭的生活模式,而且当时认为就该那样,但年纪大了以后我觉得那样是死路一条,我的想法变了。所以,我很高兴能来这儿,我很高兴我还活着,而且我很感激我仍然被我所做的工作激发灵感。某一天没有灵感了,我就不做了。
Q:那你去做什么?
A: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但我现在做的事太宝贵了,我不希望它变成任何生意性质的东西。
Trent很能聊,他中间还有一大段对美国政府的针砭时政,说的痛快淋漓。采访在他助理的催促下结束,收拾采访机的时候,他礼貌的寒暄了一句:好像耽误你们看Marky Ramone的表演了?没事,我在一边采访着九寸钉的主唱,一边听着雷蒙斯的现场,生活太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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