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B之王”迪克牛仔：我能做的就是努力配合

“PUB之王”迪克牛仔

　　简-奥斯丁有句名言，世界上这一半人的乐趣，另外一半人永远不懂。迪克牛仔是典型的“一半人的乐趣”，他的歌至今在KTV唱得如火如荼，但却被另外一群人刻意忽视：“商业化”、“口水歌”、“翻唱”这样的标签下，他并不受另一半的人尊重，就像他自己自我标榜的“摇滚”，也让另外一些人觉得莫名其妙。他不是乐坛的大咖，他的唱片不会出现在“台湾百大”这样的记录里，但37岁入行一炮而红这样的经历，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你在任何时候走进任意一家KTV，永远都会有中年男子忘情且投入地唱着他的歌。这或许就是，50岁的迪克牛仔仍然不肯退休的原因。没有想过要自己写什么歌，表达什么，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十年PUB

　　“没有想过要自己写什么歌，表达什么，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迪克牛仔还做过长达十年的PUB驻场乐队专职吉他手，这段经历对他本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对于整个华语乐坛来说，PUB、酒吧这样的地方是很多明星起步的地方。在PUB里耗掷了十年的迪克牛仔，对于这段历史，有话要讲。

　　南都娱乐：许常德接受采访时，说他挑中你和动力火车的原因是因为觉得你太苦了，能说一下那时的生活状态吗？

　　迪克牛仔：许常德是1995年找到我的，1996年发了一张合辑《PUB英雄会》，他找的都是在PUB演唱的乐队。台湾刚好那两年的景气比较差，PUB也受了很大影响，像我们这样，以在PUB唱歌为职业的人，就收入骤减，赚得很少，日子很难过。

　　南都娱乐：当时PUB是流行你和动力火车这种风格的吗？哪些风格，哪些歌容易在PUB受到欢迎？

　　迪克牛仔：其实也不是，我个人印象里，慢歌里惠妮·休斯顿的歌很受欢迎。快歌受欢迎的有当时刚红起来的spice grils。我和动力火车的风格，在PUB里其实不算主流，包括杨培安。男生通常比女生有个性，选的歌也不是那么大众化。我们乐队在PUB里还算比较受欢迎，那时我是吉他手，唱得比较少，一场演出，40分钟，我大概就唱一两首，也有可能不唱。乐队是女主唱，我们在不同的店里会搭不同的女主唱，也会用不同的乐队名。乐队谈不上什么风格，这场这个歌手要唱什么，我们就弹什么。我们是一个职业的伴奏乐队。不是大家想象的，靠兴趣、一腔热血地组起来要玩什么自己的音乐。我没有过那样很理想化的阶段，我们那个时代，会弹吉他已经很了不起，没有想过要自己写什么歌，表达什么，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南都娱乐：也就是可以说，从你开始做音乐开始，音乐一直是你谋生的方式和工具？

　　迪克牛仔：这样说也对。当然，也是因为对此有兴趣，才能做得长久。我一直把音乐当成工作，这样也比较负责。

　　南都娱乐：PUB的经历对你后来上台演出有帮助吗？或者是因为PUB的经历，你在翻唱这方面的功底特别强？

　　迪克牛仔：PUB在1995年之前都很兴盛，我那个时候在高雄的一家PUB，叫做侏罗纪，他们的场地可以容纳2000多人，和小型体育馆差不多一样大。生意非常好，每天我要面对一两千的听众表演。第一，人多，所以你就知道，在这么大的场子里，要以什么样的音量去唱歌，要以多大的能量去掌控，唱PUB出来的人都中气十足。第二，PUB很考验对现场的观察能力和掌控能力，什么气氛该唱什么歌，事先排好的歌曲名单现场往往无用，随时要变。这种能力别人是没法和我们这样的相比的。PUB里经常会有意外，有人会在PUB里谈生意，谈得不好就会闹事，每天都有人打架，几十人对几十人打。就算没客人，吧台和厨房的人也能打起来，甚至还有开枪的，那次我在后台，听见开了三枪，第三枪的时候，一两千人一起卧倒。

　　南都娱乐：所以你觉得PUB出来的歌手，基本功会更好？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会看内地的一些选秀节目，唱酒吧出身的选手一般不会得到评委的称赞，他们会觉得这种歌手太“油”，是不好的。

　　迪克牛仔：唱法我觉得不分好与不好，我觉得无法做歌星，还是做PUB歌手，唱歌还是看质，看你能不能打动别人。“油”是一个很难定义的东西，我觉得要看个人。（“油”的意思更投机？）当然，的确可能有一些问题，PUB里唱歌以客人开心为目的，只要为了让客人high，台上的人都会去做。有时候你一些错误东西台下反馈却很好，你就会这么做下去。

　　南都娱乐：你翻唱的选歌是参考了唱PUB时候对于大众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样的经验吗？

　　迪克牛仔：《PUB英雄会》里面的选歌有这方面的考量，后面专辑就没有。这是一个不同的市场，PUB里面客户群的取向是30-45岁，唱片行业的消费者就年轻多了，完全不一样。

　　37岁出道，大器晚成

　　“其实出道前我不流浪也不沧桑，就是一个傻小子而已”

　　华语乐坛里没有这样的先例，这个男人37岁才第一次进录音棚，是1996年上华公司《PUB英雄会》合辑里的一首，翻唱《灌篮高手》主题曲《无力去爱谁》。就这一首歌，他开始走红，举办了红磡个人演唱会。1997年的《PUB英雄会2》里的《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又让他在内地走红。唱《三万英尺》的人原来是到了39岁才第一次坐飞机，来内地湖南做商演。他说自己原本是个傻小子，既不流浪也不沧桑，后来那样的歌唱多了，才慢慢变成了歌里的那个人。

　　南都娱乐：能回忆一下自己的《PUB英雄会》那两张专辑吗？后来《PUB英雄会》的歌手还有谁发展得比较好？

　　迪克牛仔：1996年第一张有动力火车、杨培安，好像还有林晓培。听说最早的时候Amei也在这个里面。这些人都是许常德的表弟阿泰自己在各个酒吧里找的。当然，他也不是自己一家一家去跑，是找当地的“龙头”来推荐。高雄找到了杨培安，但是他那天要上班，没时间，而我们刚好快失业了，比较闲，就我们带他去看。没想到他们挑中了我，很意外，好人有好报。

　　南都娱乐：第一张的曲目都是些《你把我灌醉》、《酒后的心声》这样的曲目，基本都是我们熟悉的。第二张的曲目就有点怪，什么《火金姑相对看》，好几首闽南语歌。

　　迪克牛仔：他们可能认为PUB就是要high，他们想象中PUB就是这样，所以找到了我和动力火车这样的。《PUB英雄会2》就不一样了，是以康康为主打。第二张是1997年出的，我唱的是《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第二张的感觉就不那么rock了，里面有综艺文化，很多讲话和搞笑。两张专辑就差了一年，反应出了台湾PUB那一年的变化，就是综艺风格更流行了。以前做PUB的人都自认为音乐素养比较高，要听听西洋歌，后来就变成要讲笑话，都不知道那是在干吗。

　　南都娱乐：怎么没有签你们乐队，反而是你个人从吉他手变成了歌手？

　　迪克牛仔：唱片公司找的都是能唱的，很多唱片公司不愿意也不会操作乐队，因为很麻烦，人多嘛，很多玩乐队的人又比较有个性，会有自己的坚持，乐队成员相处是个很大的问题，年轻人玩音乐是理想，是热情，他们可以牺牲掉许多东西，但对我这样一个三四十岁的乐手来说，这是一个职业、工作。

　　南都娱乐：人们通常把你和动力火车当做同属性同类别的，你怎么看？

　　迪克牛仔：我们都属于节省理发费的类型（笑）。其实我们是有缘的，他们本来的英文名是Power station，是发电厂的意思，不知道怎么就翻译成了动力火车，但还挺好听的。我那个时候叫做迪克与牛仔，因为那个时候很流行“谁与谁”这样的队名，比如恰克与飞鸟。英文名是Dick and cow，dick你知道，在英文里的隐喻是男生的那个⋯⋯其实呢，英文名的原意是“大老二与母牛”。不过翻译成牛仔也行啦，我记得有一张滚石乐队的专辑封面，就是牛仔裤，绷得紧紧的，那个部位很突出，所以我就觉得，牛仔裤给我的感觉很rock。乐坛里每个人的理想不同，有人想立下名号，有人比较容易满足，有人是想赚钱，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我不太好去评价别人。动力火车现在也还在坚持。

　　南都娱乐：对于你这样的大龄歌手，唱片公司当时给你做了什么企划和包装？

　　迪克牛仔：流浪啊，沧桑啊，许常德给我写的歌都是这样的，喝很多酒啊，走不完的路啊。其实我那个时候，已经不喝酒了。PUB的乐手都会有一段喝酒的岁月。但我那个时候已经戒了，我见过太多的PUB前辈，到后来就过得很邋遢，从来不洗澡，酒买来不是喝的，是拿来擦身体，很颓废。我不想过成那个样子。更没有流浪过。台湾就那么大，从台北到高雄，坐高铁如今就一个钟头。我们最远就流浪到台中而已，连淡水都没去过。我从小到做歌手前，就没离开过台湾岛，也没去过香港。许常德还是有他厉害的地方，他清楚地看到我商业面的地方。否则这样一个人怎么做？又不是小虎队，我又不会跳舞。所以他必须给我一个包装。其实出道前我不流浪也不沧桑，就是一个傻小子而已。

　　南都娱乐：后来找到这种流浪的心情了吗？

　　迪克牛仔：后来越唱就越觉得自己像歌里的那个人。每天都在“三万英尺”飞来飞去，每天都在“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性格上也有改变。我因为当歌手而上了大舞台，性格慢慢变得豪放，就像歌里的那个人。本来我是一个很保守的人，39岁才第一次搭飞机。

　　南都娱乐：有什么歌是你当时不看好，后来却红的？

　　迪克牛仔：我没有看好不看好，因为我觉得我自己没有判断能力。我一开始是一张白纸，前辈引导我，我才中了，所以我一直很尊重前辈们的想法。一直到这张，这张是我自己来的，好不好都是我自己挑的。我没想过怎么样做是对的，包装的事情我不懂。我唱一两首歌就红了，所以我绝对信奉公司的做法。就算有点意见，对自己也不肯定。所以能做的就是努力配合公司，你们要我演这样一个人，我就去演。

　　50岁不退休

　　“新专辑我第一次为自己做主”

　　50岁的迪克牛仔还在唱歌，新专辑于上个月推出，还有代言和自传。这次，他说自己将打破娱乐圈宣传惯例，没有宣传期的截止日，会一直宣传到自己撑不下去为止。为什么这个年龄还不退休？他说一来是因为身为男人的责任，“我上有高堂，又有老婆和几个孩子要养，我没打算退休，一定要继续唱下去”；二来，做了十多年的歌，到了50岁，他才第一次对唱片有完全控制权。

　　南都娱乐：你说自己做滚石送货员那个时候是听西洋音乐的，对于那个时候大卖的专辑，是不是送的时候觉得有点不屑？

　　迪克牛仔：我后来翻唱的歌，《爱如潮水》、《你知道我在等你吗》、《梦醒时分》我都有翻唱，我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的。其实我的崛起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我是在香港、内地红起来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当时没有人看好黄仲昆，连MV都没有拍。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不打（榜）就可以中”的歌手，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继续这样下去，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我不能这样下去，所以现在是别人做什么，我也要做。有些商业的东西还是有它的道理的。但我是听西洋音乐的，觉得这些歌不是我的取向。

　　南都娱乐：几年没出专辑，是不是觉得市场这几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自己有针对这些变化作一些调整吗？

　　迪克牛仔：市场一直在变，中国这个市场没有人能抓住它。台湾是可以操控一下市场，因为台湾太小了，你按照一定模式去铺去宣传，市场肯定会有反应。但内地实在太大了，广州特别红的东西，北京可能就不知道。所以后来我发现，你不能跟着市场跑，当网络歌曲开始大行其道，每个人都做网络歌曲时，你应该摆脱掉这种痕迹。我这张专辑就做得很认真负责。我觉得我的时间有限，我进入这个圈比较晚，我有大好的机会，以前没有好好把握，我是有点使命感的，后来我想当歌手什么最了不起：那是你觉得自己有存在的价值，很多人会唱你的歌，你的歌和他的经历有关系，对他来说，你的一首歌可能代表了他的一段岁月，这是我最有成就感的事情，所以我想继续做。

　　南都娱乐：听你在发布会的时候说这张专辑《禁区》与其说是暌违三年，不如说是暌违10年，能具体讲讲这里面的故事或意义吗？

　　迪克牛仔：因为这张是完全自己做主，以前的专辑有成功有失败，但都不是我自己作出来的选择。这张专辑我尽可能挑出各种类型的歌曲来唱。我过去比较低调，现在我相信我不会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我打算不设宣传期，一直宣传下去，到自己不想做了为止。

　　南都娱乐：看公司的宣传是时尚熟男、优雅熟男，能简单聊聊你对熟男的理解吗？包括你说的市场上没有真正写给熟男的音乐，那你认为熟男需要什么样的音乐呢？

　　迪克牛仔：我对摇滚形象的理解，可能和内地的很多人不一样。我的理解可能你们会觉得过气，虽然我并不这么觉得。因为有一大票人做摇滚装扮没有做好，所以人们就把摇滚等同于长头发、颓废。我和我的制作人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在我们的认识里，摇滚巨星是住城堡，坐加长轿车，开私人飞机的。摇滚是有钱的，内地的普遍观念是摇滚要穷，要愤怒，要打架。我们的认知是不一样的。我觉得现在很多人去KTV唱歌，唱的都是老歌，很多人的曲库还停留在齐秦、张学友上。年轻人可能还好，但年纪大一点的，在KTV没有新歌唱，我想做一些让大家有兴趣在KTV唱的歌，这张专辑锁定的就是这些人。

　　南都娱乐：我看你以前的档案上说“最想要做的事”是到美国买一栋可以度假的房子，这个理想实现了吗？

　　迪克牛仔：我已经超越这个理想了，在北京买了房子。本来是想在通州买的，买个小别墅，后来觉得不方便，还是在市区买了。现在我已经算是把家安在了北京，以后也会劝说自己孩子们过来。我希望他们在更好的环境里长大，但作决定的还需要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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