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报：被盗版的青春

　　追溯大陆流行乐的时间曲线，和抄袭、Copy、模仿、借鉴等关系密切，最早期叫扒带子，扒港台的欧美的，一个个和弦与节奏型被高度模仿，并以谁扒得最像为标杆，由此竟也产生了一代为数不少的大陆乐坛大师们。这个时期乐坛的稚嫩是原始状态，无可厚非这些无所适从的乐手的低级行为，这在当时是唯一的可行之路，如今回头追问，版权问题当然是泥牛入海，但相对于港台艺人们值得欣慰的是，他们被模仿才能被崇拜！而他们进入大陆市场赚取更加巨额的演出费用时，心中也应该感谢这些模仿者的基础贡献吧！

　　紧随其后的是卡口带，这种更加赤裸裸的强盗式的贩卖行为，在原始积累过后，为大陆乐坛的营养补充是巨大的无可计量的，几乎所有的当代流行歌者都受到过卡口文化的强烈洗脑，甚至有乐队取名：卡口先生，以此来纪念卡口文化对于一代文艺青年的眷顾。我至今还和两位已经洗脚上岸的卡口人有着频繁交集，一个是邱大立，一个是五条人。他们赖于卡口文化的土壤生存，一个成为乐评界的南天霸，一个成为独具匠心的方言歌手。至卡口时代后期，大陆流行乐坛才从模仿演变成独立自主地表达自己，这场毫无顾忌的抄袭行为也辉煌地完成了它把东方文化转变成世界大同的使命。

　　流行乐还在暗礁与乱流中前行，发烧碟假借一种音乐形式，假模假样地规避了版权的雷区，却也横行于世至今不被牵制。李泰祥当年用几首歌的买断权换来几千台币的机票钱，却最终因为穷困无钱医治而得四方支援，他的歌在发烧唱片的世界里被钟爱，而他却不会因此受益分毫，音乐人的悲剧是工业体制的受害者，特别是初期的混乱与无知，让音乐人的产品被剥削与忽视，而大众直到几十年后才明白，人家是以此为生的，不是因为好玩随便就出来风光下的。我一直以为国人版权意识的淡漠源自于解放后几场集体运动，那些创作出来的作品被工农兵集体传唱，并授予艺术的无私奉献者某种光荣的头衔，那个讲究什么都是公家的年代遗传给我的也只能是一些不合时宜不懂尊重的无教养行为。以至于满街的商品都要用金钱来衡量价值的时候，艺术家无私奉献的精神还深植于大众脑海，音乐人在卡拉Ok、在唱片里继续扮演乐于奉献的好孩子，你要是问别人要钱，还是一种品德恶劣的表现。

　　做音乐穷三代，昨天我们的诗人老板陈朝华还不无关切地向我表达他的担忧，虽然我这样的新手还不至于遇到版权问题纠葛，我对川子说，你女儿爱唱《游子谣》就唱吧，喜欢了我再写首给她！看来我自己也认为一首歌的价值还不如朋友意气，这样的态度也的确让版权卫士们唏嘘，不以我统一战线了！但每当我念起金门王的黯然离世，口袋里只有几个铜板之时，哀怨与愤慨之情又如滔滔江水，欲泄而不能洪流。

　　眼见南都说起粤语儿歌作者韦然的困境，犹如一出戏剧，被传唱又被遗忘，而其人其事，也让我想起王洛宾的生平与传奇，来自民间又如春雨绵绵，润物无声，其清贫与丰富的人文赋予在带给人们欢乐的同时，也对文化的传统与梳理有了可以写入历史的情节。对于这样陪伴我们生命的歌者，除了尊敬，也许更需要我们真诚地付出。

　　大陆流行乐，在被盗版了30年之后，渐渐有了醒觉的意识，我们不可能再允许一个歌者在我们面前像个乞丐一样蜷缩。如果那些动人的旋律来自这些不会张扬的嘴，请你为他们呼唤！请你为自己的青春买单！在公共平台还没有为他们保留席位的时候，民间的觉醒也许是我们对自己美好生命的救赎！

■ 南都特约娱评员 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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