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杰伦一直处在同样的一种痛苦之中：歌曲的唱风充满表意的冲动，歌曲的内涵，却昏暗不明。
周杰伦的第11张专辑《惊叹号》一共11首歌曲，在11年11月11日正式发行——10根棍子凑在一起，似乎让周董如同电影《苏乞儿》中的武神一样威猛。周杰伦的四分之四节拍与忧郁撩人的JAZZ节奏、幽默俏皮的那卡西韵味与嘻哈的吐字，再加上周杰伦从京剧到美声不断变换唱法的做派，让这一张专辑足足令我惊叹了40多分钟。除了《Mine mine》、《你好吗》、《超跑女神》，似乎还能隐约听见9年以前周杰伦的青春哀伤，其余8首歌曲，我忽然想用“咆哮”二字来形容。
在主打歌曲《惊叹号》中，周杰伦效颦重型摇滚的劲头，进行曲的弦乐与狼烟般的鼓声，仿佛要重建《以父之名》（2003）那种肃杀与苍凉，却用《双节棍》（2001）的嘶喊演绎海盗一样的孤单和悲壮。歌词这样写道：哇 靠毅力极限燃烧 哇 靠斗志仰天咆啸 哇 靠自己创作跑道 靠！靠！靠！靠！靠！靠！靠！靠！
正是这一句“哇 靠”，一下子撕开了周杰伦这个音乐天才才华漏沙的裂口。从《双节棍》的青春燃烧与激情四溢，到《以父之名》的弑父情结与背叛之痛，经历了《青花瓷》（2007）婉约的中国风之后，周杰伦一直处在同样的一种痛苦之中：歌曲的唱风充满表意的冲动，歌曲的内涵，却昏暗不明。这正是“咆哮体”的典型体征：充满喊叫的姿态，却没有可以值得喊叫的情感。
这无意中令我想起了崔健1998年发行的、仿佛是给中国摇滚写下的一句悼词的专辑的名字“无能的力量”——周杰伦多体混杂的乐风，像是日益欲望胀满的摇滚；而他杂耍一样的幽默感的搜寻，又注定“惊叹号”只是一个失去了文字的符号，孤零零而像是戏台上杂技演员玩的独轮车，摇摇摆摆而摇摇欲坠。
周杰伦主宰人们耳朵的这个十年，乃是经历了邓丽君绵绵絮语的细耳、罗大佑崔健震撼胸襟的风耳、李宗盛俗语世情的情耳之后，流行音乐日渐华美精致的十年。“唯美主义的耳朵”已经无所不在地把唢呐、手风琴、吉他、古筝……统统纳入到工艺精美的周杰伦节拍之中。摇滚的嘶喊、Rap的琐碎、Gospel的宁静甚至Black Metal的粗暴……任何音乐都可以成为21世纪流行音乐工艺化的唯美元素。除了听不到肉嗓真声，今天的音乐可以把任何对音乐的背叛都当做耳朵的浪漫消费品，可以把任何噪音的现场都变成张爱玲所说的那种精美的怨怼。周杰伦的《惊叹号》不过是这种唯美主义耳朵所推崇的一种“精致的背叛”。
所以，即使是《Mine mine》似乎深入骨髓，游弋于心肺之间，但是，依旧掩盖不了咆哮体的体征：动听，却没有什么可听。周杰伦的咆哮体越来越像是催眠耳朵的梦境，而这个梦境，恰恰是中国流行音乐的文化症候。这正是周杰伦的《迷魂曲》所唱的：“我弹琴，设陷阱，向你，缓缓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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