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悠扬 昆韵悠悠——访著名笛箫演奏家王建平

　　2013年2月28日晚19：30，一场名为“南北昆笛对话”的音乐会在江苏省南京市紫金大戏院隆重上演。与往常民族乐器表演所不同是，这是一场以昆笛为主角的音乐会，南北昆笛同台献艺，更是鲜见。音乐会中，现场听众不仅欣赏到了“南昆”代表江苏省演艺集团昆剧院著名笛师、笛子演奏家孙建安先生演奏的著名昆曲选曲曲目，领略了昆笛代替昆曲唱腔所表现出的昆曲剧情曲意及角色情绪变化。更为难得的是，大家共同见证了“北昆”代表北方昆曲剧院著名笛师、著名笛箫演奏家王建平先生第一次将昆曲音乐以昆笛独奏曲的形式搬上了音乐舞台，他以精湛的演奏技术、细腻的演奏手法与平稳悠长、强弱相宜气息控制技术，奏出了不同的昆曲行腔，让听众领略淳厚、圆润笛音的同时，沉醉于昆曲的大雅之美。在记者看来，与其说这是一场高水平、高水准的音乐盛宴，倒不如说其更像是一场关于昆曲艺术、竹笛艺术的文化之旅。

　　音乐会之后，记者约访了著名笛箫演奏家、昆曲优秀笛师王建平先生，与他一起走进了昆笛与昆曲的艺术世界。

　　初抵昆曲 随深而爱

　　随着话题的展开，记者将王建平先生的思绪拉回到了七十年代的北京。在那个时间与特殊的历史背景下，文化生活极其匮乏与枯燥，而样板戏的出现与盛行，成为了那个时代精神、文化生活的代名词，不仅电视、电影、广播反复播放，一些中小学校也组织了宣传队进行表演。王建平先生儿时所就读的学校便是其中一所，而且学校为了更好地组织演出还特意聘请了一些专业辅导教师，在这样的背景与条件基础之上，八岁时的他报名加入了宣传队并接触到了传统民族乐器竹笛，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与竹笛结下了不解之缘，相伴至今已有四十余载。那么，王建平先生与昆曲之间又有着怎样的故事呢？

　　“自从我八岁开始接触竹笛、学习竹笛，我就一直没有想到过放弃，更是凭借竹笛考取了中国音乐学院，师从于简广易、陈重、杜次文、张维良等著名笛箫演奏家。而我与昆曲之间的缘份，还要从1986年我即将毕业时说起。八十年代‘走穴’之风盛行，虽然我还没有毕业，但已经开始四处演出，并借调到中国广播乐团、东方歌舞团演出实践。1987年我毕业之际，因为种种原因与没有正式的公办指标，我与乐团失之交臂，而被分配到了北方昆剧院工作。”就这样，王建平先生吹着竹笛跨进了北方昆剧院的大门，从此落地生根至今二十六个春秋。

　　当记者问到王建平先生初到北方昆剧院，对于这份工作是如何来看待以及对未来的设想时，他告诉记者，“实话来讲，从专业竹笛演奏走到戏曲，我的抵触情绪挺大的。还记得我第一次拿着竹笛到排练厅听见演员演唱昆曲时，咿咿呀呀的唱腔又无法听懂，这就更是让我倍感失落。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除了硬着头皮完成为演员伴奏的工作之外，我大部分时间一直在社会上进行‘走穴’，和各大演出团体去演出，仿佛这样才能够证明自己并没有离开民乐圈。后来慢慢地在工作中，我潜移默化地感受到了昆曲丰富的内涵，不知不觉地品味到了昆曲那独特的韵感，再加上学生时跟随张维良老师接受传统民族民间音乐的熏陶与训练，我渐渐地喜欢上了昆曲。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慢慢地用心去学习，积极司笛伴奏，不仅跟随苏州昆剧院的顾再欣老师、江苏省昆剧院的钱洪明老师等学习昆笛演奏，更跟随昆曲老一辈先生们学拍唱念。老先生们虽然年事已高，却仍然一板一眼、一丝不苟地对我进行一字一句、一腔一调的拍曲示范，之后他们还会给我讲昆曲的戏文、昆曲的词义。”回忆起前辈艺术家们教授他的往事，王建平先生的言语中充满了敬意之情。正是源于这些前辈艺术家们的关爱与教导，让王建平先生得到了昆曲艺术的滋润，让他深入到昆曲艺术之中，通过昆曲词韵唱腔与自己专业实践结合掌握了竹笛的韵腔、细微的感觉变化以及对竹笛音色、音准、强弱的控制，他所演奏的昆曲不仅韵味十足，更是与昆曲曲意血肉相连。

　　心忧艺术 致力推广

　　昆曲于2001年5月18日，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为首批“人类口述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这就使昆曲的意义远远超出了它作为中华民族的古老剧种的范围，对于它的抢救、保护和扶持，也就具有了更加重要的意义。

　　谈起昆曲艺术，王建平先生的言谈话语中充满对昆曲溢美之词的同时也表述了对其境况的感慨，“其实，昆曲最早仅有曲，没有剧，意思是说最初以唱词为主，比如先秦诗、词、赋、汉乐府、唐诗、宋词、金诸宫调、元杂曲、明清传奇，而后慢慢地衍化变成昆剧，保留了许多曲牌体，这也是昆曲被称为曲牌联套体的原因所在。到目前为止，昆曲留下的曲牌有几千支，南曲套曲、北曲套曲、南北合套等就有四千余支，可以说昆曲是中国传统文化浓缩的典型代表。如此夸奖，不仅是因为昆曲是百戏之乳，其更是中国当代民族音乐之师，其对民族声乐、民族器乐都有着深远的影响，而曲笛之名更是因为昆曲伴奏而得来。然而这一中国传统文化集大成者在现代社会却遭遇了困境，观众少、演出少、关注少，甚至是民乐界中专业人士都对昆曲音乐知之甚少，更谈不上能够潜心研究昆曲音乐的人，而当下全中国专业团体中从事昆曲笛师的不足三十人，进而不仅是昆曲艺术的传承出现了许多问题，就连作为伴奏的昆曲笛师也即将面临消失。因此能够将昆曲艺术列为‘人类口述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其意义与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的。”

　　在中国三百多个剧种中，昆曲被认为是最雅的，这一方面说明它的艺术水平非常高，另一方面也是它逐渐脱离大众的原因。一个剧种，一种文化，没有了群众基础，就没有立身之本。谈及昆曲艺术所面临的困境时，王建平先生也表述了自己的看法，“对于昆曲而言，分为演唱与伴奏，也就是剧占一部分，曲占一部分，我个人觉得两者之间的关系应该将曲，也就是伴奏的分量提升，因为伴奏可挖掘的潜力还是非常大的，尤其是昆曲的伴奏形式与主奏乐器方面。传统昆曲伴奏往往采用笛、箫、管、笙、三弦、中国提琴（提胡），因为丝竹之声与唱腔较为容易融合，而现如今昆曲戏院伴奏对于三弦、提琴等乐器的使用却是越来越少，我觉得这样的现象对于昆曲艺术真正的发展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对于昆曲艺术，首先是要继承与传承，要保护好其中的传统，其次才是在这样的基础之上再去发展。而现在有很多昆曲曲目一部分还是保留得非常不错，但也有欠缺之处，比如说新老昆曲剧目在伴奏形式选择上的界限非常模糊，演奏一些传统的剧目时将配器伴奏设置的非常新颖，而一些新编昆曲剧目却又将配器伴奏设置的非常传统，这样的穿插不仅让大众群体迷惑，更是让专业人士也觉得难以理解。我认为对于昆曲艺术的传统剧目完全可以采用传统伴奏形式去让大众群体去感受其中的原汁原味，而对于新编昆曲剧目可以去尝试新颖的编配来吸引大众群体的兴趣与目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本末倒置、不伦不类。”

　　南北对话 尝试创新

　　2012年，王建平先生被评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昆曲代表性传承人”，并在文化部主办的2012年第五届昆曲艺术节活动中荣获“优秀笛师奖”，多次代表昆曲艺术赴德国、法国、比利时、卢森堡、荷兰、奥地利、日本、西班牙、英国、美国、香港、台湾等国家和地区演出。在王建平先生眼中，“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昆曲代表性传承人”称谓所代表的不仅是荣誉，更是责任，他告诉记者在他之上仍有许多老一辈艺术家在为昆曲艺术的发展默默地贡献着自己的力量，却因为年龄的关系而无法活跃在一线，无法亲身示范传播昆曲艺术，而这一责任落在了他的肩头，他希望自己能够真正的为昆曲艺术做一些事情，做出自己的贡献。

　　“前面我也曾提到在现代社会昆曲艺术遭遇了困境，观众少、演出少、关注少，甚至是民乐界中专业人士都对昆曲音乐知之甚少，更谈不上能够潜心研究昆曲音乐的人，而当下全中国专业团体中从事昆曲笛师工作的也不足三十人，这与其他从事竹笛演奏的人数相比可谓天壤之别。作为昆曲笛师，我常常在想，竹笛有着数千年的历史，在与昆曲相伴的过程中，昆曲为这一古老乐器注入了更高的文化品位和审美格调，昆曲中昆笛艺术经过发展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演奏方法与演奏技巧，拥有自己独特的韵味，若是将昆曲音乐的素材与元素由戏曲领域提升到民族音乐领域，也就是将昆曲笛师的伴奏地位提升到独奏的舞台，是否能够带来全新的、不一样的效果？正源于此，我开始对昆曲艺术进行深入的挖掘与研究，并萌生了将昆曲作为一个元素，将昆曲音乐改变成独奏曲，以独奏的方式将昆曲艺术搬上舞台的想法，也正是这一想法促成了此次‘南北昆笛对话’音乐会。”

　　随着交谈的深入，记者与王建平先生的话题也转向了此次“南北昆笛对话”音乐会上面，“此次音乐会是我与江苏省昆剧院孙建安先生一起演出，他所演奏的曲目都是昆曲南曲代表作的唱腔曲牌，而我所演奏的是昆曲北曲唱腔曲牌与音乐曲牌之外，音乐曲牌之中包括了神乐、军乐、吹打曲牌、喜乐、哀乐、舞乐、琴曲。我觉得对于昆曲艺术、昆笛艺术的传播采用深入浅出的方式意义更为重大，意思就是说一点一点的去渗透，好比此次音乐会中将经典的昆曲曲牌‘斗鹌鹑’、‘二郎神’改编成独奏曲，首先让全国的笛乐爱好者与从业者去了解、去喜欢，通过这样的演奏方式去接触之后，再慢慢地去了解昆曲的曲牌体、演奏法、南北特性与南北差异，其更有利于昆曲艺术、昆笛艺术的推广与发展。若是音乐会之中仍是完全演奏一些昆曲传统的内容，仅是去掉演员的唱腔不加改动，我认为其是起不到令大家对昆曲产生兴趣的作用。”

　　采访结束之际，王建平先生告诉记者，从昆曲出现开始直至发展至今，几乎没有人想过并做过将昆曲笛师的伴奏地位提升到独奏的舞台，更多的人都是在默默无闻地奉献，从事昆曲伴奏工作，他希望能够通过这一次尝试性质的音乐会，能够起到真正意义上的推广与普及昆曲艺术、昆笛艺术。此外，他还要感谢江苏省政府、省委宣传部、江苏省演艺集团、江苏省音乐家协会、江苏省民族乐团、江苏省昆剧院、江苏省竹笛学会、北京王建平昆曲工作室的鼎力支持，以及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的秘书长刘裕升老师，中国音乐学院教授、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竹笛专业委员会会长张维良恩师，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竹笛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姜景洪先生，中国广播乐团民乐团副首席李政华先生他们对于昆曲艺术、昆笛艺术发展的理解与重视，“若是没有刘裕升老师、张维良老师、姜景洪先生、李政华先生执笔以昆曲北曲为基础与音乐素材创作改编了多首作品，我此次昆曲音乐器乐化的想法也无法得以实现并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