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晗《某时某刻》：给有伤年轻人们的温柔着落

　　2015年的最后几天，某天夜里，凌晨2点，我和《南方都市报》的编辑在微信上讨论其“2015年度华语十大唱片”究竟该如何取舍。崔健《光冻》当然是毋庸置疑的第一，这是一张在未来很多年里面都值得反复咀嚼的鸿篇巨著；李健的同名专辑也应该入选，他的高品质、人文气息不说，“李健现象”也可说是中国中产阶级崛起的例证；以及陈粒，这是“90后”新一代文艺青年完成自我认知的代表性作品。聊到后来，我忽然提出一个动议：鹿晗的《Reloaded》如何？

　　便有了后来大家看到的：《2015年度十大唱片！崔健第一鹿晗上榜！》

　　同为媒体老司机的我们并不是存心想用这样的实力反差萌来搞个大新闻。对于鹿晗这种的超级偶像来说，用千万级的制作预算打造一张全长专辑，请来星光灿烂的海外班底并最终呈现国际化的制作水准，以及在里头大玩Trap等对于国内听众来说尚属陌生的音乐风格——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莫过于那些拥有庞大粉丝基础的人给你摆出个严肃脸——且摆一次还不够，还得给你连续着摆。于是我们便听到了鹿晗新专辑《Xperience》中首波主打《某时某刻》。

　　实际上，早在《Reloaded》刚出来时，鹿晗的新专辑便被提上日程。“大众偶像，小众歌手”，这是鹿晗贯穿始终的企图心。我们说的“大众”“小众”自然是相对而言，如Billboard、UK榜上早已是无Trap不欢，但华语主流乐坛依然还是大把大把的苦情歌和东北二人转。《某时某刻》作曲者Santell（被制作团队亲切地称作“三条”）在上张专辑中贡献了《封印》、《LU》、《冒险时间》等作品，这一次连同法国制作人Picard Brothers给大家呈现了一首标准的当代R&B（Contemporary R&B）：迷幻的音色徐徐铺开，给你营造一个充满氛围感的世界；然后鹿晗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开始唱，第一次听的时候你甚至搞不清他唱到哪跟哪，主歌和副歌的边界被刻意地模糊；歌曲的鼓机节拍虽然刺激着鼓膜（尤其是Bass的部分），但鹿晗似乎无意带领大家跳舞，那个听起来慢条斯理的旋律动机，让你的屁股深陷在沙发里头，别说都抖腿了，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这也是歌曲文案中所说的“节制之美”。或许我们对于R&B的理解，仅限于中学时因周杰伦、王力宏、陶喆的大行其道，而有了一点模糊的概念，可在美国（及世界范围），R&B作为生命力最强、衍生流派最多的音乐风格之一，数十年来受到Hip-Hop、Soul、Funk、电音、舞曲等元素不断地冲击洗刷，在经历了舞曲大潮后，近年来随着Frank Ocean（法海）代表的新美学兴起，其强调歌曲整体感、削弱跳舞欲望的做法，受到了歌迷们的热烈拥戴，很高兴鹿晗在他的新专辑里给国内乐迷展示了这些（注：当代R&B的定义非常广，这里指当下R&B最新兴的体裁）。这不，除了演唱版本，还特地提供了一个伴奏版（instrumental version）给歌迷好好体会呢。

　　可鹿晗及其制作团队绝不是简单地跟风，以当代R&B作为对标，首先基于歌曲希望表达的内容。《某时某刻》的作词者朱婧汐，对于鹿饭来说绝不陌生。在《Reloaded》里，她交出了《有点儿意思》、《致爱》、《勋章》、《诺言》半张CD容量的词作。这一次，她为鹿晗所执笔发声，对准的是鹿晗那些欲说还休的心事。“电影里的剧情，今天就先到这里；当黑夜变得安静，剩我自己”，作为超级偶像的鹿晗，结束了白日的喧嚣后，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体上疲倦的侵袭，想到的会是什么？“他们说我是被上天眷顾那一个，所以必须完美着，每时每刻；想诉说，却发现已难开口，坦白脆弱；哪怕我此刻承受的，已超负荷，你总以为全都了解，可只有我最清楚幸运来临之前，每个失眠。”鹿晗用坚韧的口气把这一段口语化的歌词唱出，让我想起了1965年，如日中天的披头四忽然在《Help！》里大声疾呼：“Help！I Need Somebody！”这是每个世代的偶像都躲不过的事。

　　和所有普通人一样，鹿晗“会受伤，会伪装，会彷徨”。可如果歌曲的表达仅限于此，似乎差了么一点意思。生命之所以迷人，恰恰是那些无法消除的巨大洪荒里，所考验我们的爱和勇气。于是，在歌曲的最后，鹿晗在展示了自己柔软的、充满了人性化的一面后，忽地纵身一跃，“然后继续去感受，去冲撞，去飞翔”，把那些疲惫生活再次狠狠地甩到了身后。犹如歌曲MV里，那不断旋转的舞蹈女孩、始终直视前方的机车少年、以及中流击水的男孩，作为普通人的他们或许都曾有过“厌倦天空，想坠入海中”的念头，可重要的是，在勇敢地直面内心后，最终选择了冲破迷雾，朝着灯塔而行。整首MV里鹿晗并未出现，只是通过他的音乐牵引着情绪的进行，你可理解为这是鹿晗有意识地把“偶像”的身份进行抽离，让大家更关注身为“歌手”的他，代表了年轻世代发声，举着火把，匍匐前行。

　　《某时某刻》MV的结尾，通过缓缓张开的降落伞，故事里有伤的年轻人都完成了各自的温柔着陆，这又让我想起了Beatles的那一句：“And I Do Appreciate You Being Round. Help Ne, Get My Feet Back On The Ground. ”（《Help!》）对于许多人来说，鹿晗也是帮助他们重回地表的那一个吧？（文/邹小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