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敬，从1992年出道以来，在人们的眼中一直都是一个很特殊的歌手：永远无法界定、多变的音乐风格、坦诚直白的独特演唱方式、一贯保持的低调态度，和云游四海、永远“在路上”的生活状态……

　　似乎在她身上，那圈神秘光环已经一点一点地把她推向我们的视线之外。

　　先后推出了四张个人专辑后，在这个秋天，艾敬终于拿出了她这几年在纽约和伦敦生活后的“成果”——两首最新单曲（《水牛66》、英文歌曲《NEW YORK NEW YORK》）和一张即将面市的个人专辑。

　　在一个大风的下午，艾敬接受了记者的采访。依旧是一副单薄瘦弱的样子，依旧是一双清澈闪亮的眼睛，未施粉黛的脸让她看上去和10年前那个抱着吉他唱着“1997快些到吧”的小女孩没什么区别，但几番言语过后，却能让记者深刻地体会到她的成长。

　　我是一个有着摇滚精神的人

　　从最早的《我的1997》到在1999年发行的《MADE IN CHINA》，艾敬始终坚持着很自我的创作方式，在她的歌曲红遍大江南北的同时，大家也都在试图把这种“四不像”的音乐下个定义。都市民谣？摇滚？或是另类？

　　“我在创作中从来没有拘泥于形式，我也不会去形容我的音乐。但如果一定要去界定的话，我觉得它应该是具有“摇滚精神”的音乐。而摇滚的精神就是坦白。它对生活中的现实很坦白，对爱情很大胆，对大自然和人类有着一种先知先觉，或者是能够唤起别人的注意。

　　“我的音乐里有着一种精神，这种精神是创作的精神，它是一种思考。其实是我的生活造就了我的创作。每到了一个新的国家或城市，我会去学习，但当我发现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我吸收后，我会再次上路，选择一个新的地方。但当我重新回到原来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后，总是会发现那里新的变化。

　　“比如我在纽约写《MADE IN CHINA》，我不会在中国写，因为在这里，我就是MADE IN CHINA，没有什么新的感觉。但当我身处美国，我才发现了我的这个“标签”、这种身份的确认。

　　“所以，说回你的问题，我会怎样界定我的音乐？那么我会说：就是一个不会停止思考的人，她会创作，她的音乐是坦白的，她不想做英雄，就像我在《MADE IN CHINA》里写的：我不想做英雄。我的使命感完全发自本能，我发现了，我想跟你分享，而不是我要做一个形象出来。”

　　英国乐手会完全尊重你的音乐

　　艾敬选择了一条大胆和独特的音乐道路，她走遍世界，在游历、生活的同时，也在不同的国家留下了一串音乐脚印：在香港制作《艳粉街的故事》里部分歌曲，在日本完成《追月》，在洛杉矶录制《MADE IN CHINA》。这次，艾敬选择了她一直爱着的伦敦。

　　“英国的乐手和我合作过的所有乐手都不一样。他们会尊重其他国家、其他人的文化和想法。比如美国人就表现得自大些，总是一副“除了我还有谁”的态度，但英国人完全不是这样。就像很早的BEATLES，他们就曾把印度音乐加入到自己的音乐当中。

　　“这次去英国工作，我是亚洲来的女孩，却还要唱一首《纽约纽约》，要是在别的地方，人家早就会说——你也太狂了吧！用得着你来写关于纽约的歌么！但是在英国、在合作中，就是因为我的自信——虽然我没有特别地表现出来——我只是把我的作品摆在他们面前，然后我们之间马上就没有了距离。

　　“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就是那种很——“伦敦” !只有伦敦人才会玩出这样的节奏和音乐，你知道，美国人就不会做出类似的东西。我觉得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英式摇滚和美式摇滚完全不一样。”

　　在这么多不同的国家制作音乐，很自然地，最后所呈现出来的歌曲也各具特色，艾敬把它称为“再创作”。

　　“城市的气质会对我的音乐有所影响。但是这种影响只是在表面上，比如说节奏的变换或是吉他的音色。因为基本的旋律和歌词是我早已创作好的，是确定的，也就是说歌曲的精髓已经在那里了，而不同就在于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表达。这全都取决于我和乐手在排练和录音的过程中所摩擦出来的火花。”

　　永远无法释怀的使命感

　　在乐坛越来越强调“个人情感”和所谓“小情调”日渐横行的日子里，艾敬却从未停止对“大主题”的探讨。有时真的很难想象像她这样一个娇小的女孩身上竟然能够承载如此厚重和深远的思考。虽然她的这种关照有可能不被人理解，虽然她的上一张专辑《MADE IN CHINA》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能够在国内发行，但艾敬不会因此而停步。

　　“这件事（《MADE IN CHINA》没能在国内发行）对我的影响太大了。说遗憾其实也不怎么遗憾，因为我知道早晚都会（在国内）发的，但这对我的事业、人生和创作的影响非常非常大。

　　“它甚至会影响到我后来的创作。你看我现在的歌，其实都是情歌，很小的情歌，很个人。但是我的《MADE IN CHINA》不个人，《艳粉街的故事》不个人，《我的1997》也不个人——虽然它叫做“我的”1997，但是它不个人，它表达了一种很多人心中共通的东西。

　　“我当然还有更广的东西要和大家分享。尽管目前我很大的关怀、很大的主题被压缩到这么小的范围，但是你们不用着急，我真正的专辑还是一个更大的主题。这可能源自于我自己内心的使命感吧。个人的东西我会去尊重，但我总想去表达更大的东西。

　　“《MADE IN CHINA》不在中国发行是一个历史误会，（笑）绝对是一个无奈。但我下面的主题是在国际上都是有共性的——那就是环境保护。我觉得这个是人类共通的东西，也是大势所趋。当然它的氛围还是都市的，因为越是在大城市中，我们越会看到“终极”和人类将来的问题；反而乡村，那里的人们不会像我们有着这么深的体会——他们会说：环境？很好啊，你看我们这里绿色这么多。但当你站在最发达的纽约，你就会发现我们所失去的东西。”

　　我的情歌里永远都没有“爱”字

　　艾敬这次先期推出的单曲其中一首叫做《水牛66》，这是一部电影的名字，是1998年她在纽约生活的时候看的。艾敬说她“恋爱在这部电影里”，还说是《水牛66》让她想去表达爱，也让她忽然醒悟过来——原来在自己的创作生涯中，“爱”其实是她永远的主题。

　　“《水牛66》是真正地打动了我。当时在纽约看的时候，我的英文还不那么好，但故事情节还是可以看懂的。看的时候就觉得很难过很难过，因为那个故事：原本是那么痛苦而绝望，但结尾却又那么甜蜜。当生活是那样——已经难过到你的父母都不在乎你、亲情是那么冷漠的时候，你忽然遇到一个女孩对你好，而她只想要一杯热巧克力和你的拥抱。她对你没有更多的奢望，只是单纯得想和你在一起——这么简单的爱情一下子就把我给打动了。

　　“所以这部电影让我想表达爱。虽然我之前也有写过情歌，但我从来都不会把“爱”这个字直接说出来。比如说《我的1997》，别人都说这是政治题材的歌，尤其在海外，我说我这个是情歌，可他们都不相信。

　　“《MADE IN CHINA》也是一种爱。我最肉麻的一次就是在《MADE IN CHINA》这首歌里，我唱了“我爱你，中国”这句话——谁知道结果还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大笑）当我录音唱到这句时，自己都有点起鸡皮疙瘩，因为实在不习惯这么直接。真的，我觉得爱不是说出来的。

　　“是爱情打动了我，让我写了首关于爱的歌《水牛66》，最后这首歌里却还是没有“爱”字出现！当然有人会说，这是什么爱情啊？一点也不激情！你都没说“想你想得不行了”这怎么是情歌！那我没办法，我觉得我已经表达得足够了，别的人体会不到也只能这样了。但这就是我想要表达的爱情。”

　　我一直在做平民化的普通流行音乐

　　很多听过艾敬歌曲的人都会说：“这个，太怪了吧。不好听又不流行。”而表面上也似乎如此：不同于传统通俗歌曲的旋律走向、个性化的歌词和独特的演唱方式，这也使得国内的媒体总是把她的音乐定位为“另类”或是“前卫”。而真正的事实是——恰恰相反！

　　“我其实一直在朝着流行的方向走，对，就是那种很普通、大众化的流行音乐，我并不想做成很另类或是少数的东西，真的，我很想平民化。

　　“但我慢慢发现，尽管我是这么努力，这么‘平易近人’，但也许是因为我一直在外面、合作的人也都来自世界各地，就老是给人以很强的距离感。这个我实在也没办法检讨，因为我从小学音乐到现在做音乐，我不能因为要混口饭吃或是和其他人一样，而去做没有创造性的东西。

　　“也就是这个原因决定了我的演唱方式。我从小时候就一直在学演唱技巧，但是在我唱的时候，我发现只有感情才能帮到我。所以虽然我可以很‘技巧’和‘专业’地去唱歌，但我的歌曲、我的气质和我所要表达的东西让选择了更加直白和简单的方式。这也是我不喜欢R&B的原因吧。

　　“不过我相信，如果到了一定年龄或是我所表达的东西很成熟的时候，我一定会去追求技巧和感情的统一。但这是很难的。”

　　国内才是我的重心

　　在1993年《我的1997》一炮而红之后，艾敬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始终保持着低调的态度，跑到国外去生活和制作音乐。再加上1999年《MADE IN CHINA》转到日本发行，更让人觉得她离得越来越远。而这次，艾敬很坚定地表示，她要把全部精力重新放回国内。

　　“这张专辑会以国内为主，我现在真的是不考虑国外的市场了。因为如果真是那样想的话，我今年年初就会和海外的公司签约了。因为我以前都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都是签了约，要我去演出就得去。而这次，我希望在自己还在唱歌、还在幕前的时候，能够好好地再在国内发展一下。如果继续在国外出两三张唱片的话，别人就更不知道我是谁了！”说着，她大笑起来。但笑容过后，却又露出一丝迷茫和无奈。

　　“我甚至都没想过目前国内的市场是怎么样的。因为我一直在听的都是最流行的，无论是日本、美国还是英国，我想我掌握的是最新的信息，跟我一起合作的也都是国际的乐手和录音师，所以最后当我做出来东西给别人听的时候，他们如果说‘你这个不是流行音乐，现在这里流行的不是这个东西’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是说不在乎国内，毕竟我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国内度过的，但是创作是一种超前的东西，你不可能追随潮流甚至是往后找，只要是创作，你一定是会想做那些别人没有做过、时髦的东西。我知道还是有一部分人是会支持我的，我想他们的这些支持足够让我继续下去。”

　　电影、写作和绘画

　　大家都知道艾敬有着相当好的文笔，也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发表一些她有感而发时所写下的短小随笔。但一向极少接拍电影、电视的她却在2000年接连拍了两部电影，香港导演邱礼涛的《等候董建华发落》和大陆年轻导演李虹的《黑白摄影工作室杀人事件》。也是在那段时期，艾敬第一次拿起画笔，从师张晓刚学画。

　　“我是导演的工具。不太适应。因为演电影要听导演的，要听所有工作人员的，还要在那么多人面前来表演。最痛苦的是，你要为了一个镜头而说几十遍同样的台词，或是——吃下十几碗面！

　　“之所以接下这两部片子，完全是因为对导演的喜爱。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去参与创作，尽我的力量去满足他们的要求。”

　　“而我决定开始画画，应该是——无聊！那个阶段，《MADE IN CHINA》不能出，和SONY的约到期，跟经纪人也没有再续约，就很想静下来。至于后来在张晓刚那里学画，就是因为我那时很闷，碰巧的是他也很闷，于是两个闷人到一起，就成这样了。”

　　在艾敬眼中，绘画是另外一种舞蹈，因为要站在画架前不停挥动手臂。当谈到音乐、写作和绘画时，她立刻表示自己还是最爱写歌，因为音乐的创作更多的是对声音的理解，而声音又是最直接的。她说每个人都离不开声音，不论干什么，走到哪里，声音的冲击力是最强的。

　　做个“T SHIRT歌手”

　　很好玩儿，艾敬从来都是以自己的喜好来生活，随性又洒脱。她永远在继续着她的旅程，穿着自己觉得舒服的衣裳，这些在她看来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在其他人眼中却是再“时髦”不过。

　　“我不知道时尚究竟是什么，但它肯定不是几件衣服，也不是在一个晚上所表现的耀眼。我认为时尚是一个人的态度，对自己的要求，我虽然从来都不会追求潮流，却也永远不可能在潮流之外。

　　“我曾经有过一个愿望——即使没有得以实现——我曾经下决心让自己在所有的演出中都穿T SHIRT上场，当然我说的就是那种不超过20美金的最普通的T SHIRT。尽管它最后还是没有坚持下来，但我想这个想法本身就是一种个性。

　　“虽然我知道我穿那些很漂亮的衣服也很好看，但我还是宁愿做一个T SHIRT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