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节现场 |
撰文/谢韬 巩晓莉 编辑/谢韬
1969年,一帮嬉皮士、摇滚乐迷、民谣人士、反战青年在临近纽约的贝塞尔地区的草坪上,举办了一场空前绝后的文艺大汇演,近半个世纪之后,大导演李安拍了一部叫《制造伍德斯托克》的电影来向其致敬。对我们而言,这便是户外音乐节的前世。而在今生,“不是在音乐节,就是在去音乐节的路上”已成为时下最IN的青春口号。自2000年国内涌现首个案例——迷笛音乐节以来,适逢今夏,我们又破天荒地遭遇了第一个音乐节井喷季,以“张北草原”“苏州活力岛”“杭州西溪有爱”为首的十多个户外音乐节轮番登场,互拼人气……不难遥想,一个中国制造伍德斯托克的时代似乎就要来临。
一场中国文化的“洋务运动”?
就在四五年前,一提到国内户外音乐节,你讲得出名字的恐怕只有一个“迷笛”;一说到这个词,知情者恐怕还会想到美国诗人杰克·凯鲁亚克写在小说《在路上》里的名言——“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再看看今朝,户外音乐节的建设进度都快赶上“西部大开发”“到二、三线城市去”等官方宣传语了,与房价的增长率几乎持平。仅列举排在今年7至10月的:张北草原、杭州西溪有爱、牛鱼嘴山水、苏州活力岛、鄂尔多斯、长城探戈坞森林、无限星空、房山、雪山、青岛金沙滩、门头沟京浪……短短4个月内,近20家旗号揭竿而起,平均每周举办一个,户外音乐节的爆发之势正如油田井喷,似乎再难耐的酷暑天,也打击不了都市年轻一族直奔户外的热情。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除张北草原和雪山音乐节外,这些项目基本皆为首次承办,不少资深玩家在听到这则消息后,幸怏怏地露出“中邪了”的表情。
算上已有数届经验的摩登、草莓、西湖、成都热波、重庆竹林和北京民谣等,还有传奇色彩大于现实意味的迷笛、贺兰山和雪山,这些贴上“中国制造”标签的大型户外音乐节历经换血、拼接、拆卸、包装和升级,构成了中国音乐产业链上仅次于选秀的又一全民活动。即便如此,我们的音乐节数量及规模,还未追平面积和人口分别不及中国的十分之一与百分之一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
1969年的美国伍德斯托克音乐节,共有45万人参与,恰如那个时代最为华丽的收尾,让世人铭记住了整个20世纪60年代。目前,中国户外音乐节的最高观众人数纪录是超越10万,并开始逐渐为国际顶级奢侈品牌所关注,与政府部门的合作模式也日趋理性、成熟……差异的鸿沟固然健在,但中国有超过4亿的年轻人,打造出一个中国的伍德斯托克理应是并非遥不可及的梦幻。
筹办大小音乐节,多少有点类似当代中国文化的“洋务运动”。从最初的追求精神解放的自由宣言,到现今更切实际的大众娱乐,也许,一次次的圈地、考察,未必就能为我们划出一片远离喧嚣的青春理想国;纵然乌托邦的梦想早已泯灭,提倡爱与和平的音乐节文化依然是一部可以随手扔给都市乐活族的健康圣经。
不论2012的预言是否将成真,那些不是正在音乐节,就是正在赶往音乐节路上的人,总是最快乐、最幸福的……
中国伍德斯托克推手:音乐节不是赶时髦的文化怪圈
寻找中国的伍德斯托克,总离不开那些打造中国式伍德斯托克的推手,他们往往都是酷爱音乐之人,接受过60~70年代国际思潮的洗礼,是活跃于音乐节建设的“大跃进”之路上的一众生力军……
策划者、乐手、普通观众,三者的联系通常比我们表面看到的更为紧密。本报独家对话了6位资深参与者,让他们讲述属于自己的户外音乐节故事。对于这些明白人而言,一个音乐节井喷季的粉墨登场,多少是件令人几分欢喜几分忧的大事——任何趋之若鹜的盲从,都有可能扑灭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的音乐节品牌运动,使到手的硕果化为乌有,形成又一个只会赶时髦的文化怪圈。
沈黎晖,摩登天空音乐节、草莓音乐节创始人,摩登天空唱片公司老总 |
张帆,迷笛音乐节创始人,迷笛音乐节学校校长 |
创始人 政府的介入会使音乐节更加普及
记者:现在媒体经常拿观众数量作为衡量一个户外音乐节是否商业成功的标准,在你看来,到场人数是一项最绝对的指标吗?
沈:计算观众人数会遇到一个问题,有多少是买票,有多少是赠票,还有一些人是蹭票进来的。所以,音乐节不能光求大,成功与否,还要看主办方的管理能力和观众满意度。此外,还要坚持有自己的调调,音乐节最重要的是选择音乐。
张:人数绝对不是第一、唯一的标准。迷笛音乐节刚开始的时候,现场只有1000人,但大家都感觉特别开心,这就成功了。国外很多小的音乐节就举办在广场和集市上,就像一个节日。而我们评价一个节日的好坏,是看它的第一目标是不是针对听众。
记者:现在的户外音乐节和地方政府合作得越来越多,通过政府的介入,你认为更有利于将音乐节变成一项真正的大众娱乐?
沈:在绝大多数中国人还不知道音乐节是什么的时候,政府的介入会使音乐节的知识更加普及。参与进来对于政府本身也是学习,当你给他一个安全的成功的案例之后,就会建立起彼此的信任。所有困难主要来自他们对专业知识的不了解,比如他们会觉得观众站着看演出不安全,其实把人固定住了才更不安全,大家情绪起伏,反而容易发生座椅倒塌事件。
张:国外最早的大型音乐节,比如丹麦和英国的,就是最大众的音乐节,无所谓草根、高雅。其实不论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只要愿意享受生命、户外、健康的生活方式,都可以参加。政府的支持可以减少音乐节主办方的资金压力,这非常宝贵,只是要注意沟通,不要做成《同一首歌》,成了地方宣传的手段。一定要正面告诉相关部门你的特点,提前做好安全预案。
记者:很多户外音乐节开始选址在远离市区的风景区中举办,并且与地方旅游业紧密结合,有人将此形容为一场“圈地运动”,你怎么看待这种现象的利弊?
沈:利大于弊。我们缺少真正专业的主办方,经验不足,但所有经验都是累积起来的,对于所有的第一次应当鼓励和宽容。户外音乐节的利还很多,最起码是一个大舞台,所有人都在真唱、真演奏,在音乐品质、聆听习惯上都有一个大进步。
张:只要有人愿意投资做音乐节,只要让各方满意,让年轻人有机会欣赏健康的原创音乐,就是好事,没有什么圈地不圈地的。
记者:户外音乐节不可避免地要带来环境问题,我们听到过一些质疑之声,你认为该如何做好玩乐与环保之间的平衡?
沈:我们都可以冠冕堂皇地找环保机构。但像这样的大型活动就会有人的流动和聚集,比如世界杯就是特别不环保的,从根本上来说音乐节的本质也并不环保。我们只能在聚集中宣传更好的生活方式,音乐节也会变成环保组织的宣传平台。这就是生活,总需要寻找乐趣,能做的只是把坏影响降到最低。
张:音乐节的环境污染要比工业造纸厂低很多。因为举办时间短,耗电量有限,碳排放也较少,顶多是踩坏草皮,排放生活垃圾,但即使这里不生产,其他地方也在生产垃圾。我们首要保护的还是绿色植被,活动结束后要使之尽快恢复。
记者:与国内相比,你所体验过的国外户外音乐节是否更加有趣?国内与国外的音乐节文化有所差异?
沈:人不一样,玩法也不一样,国外观众更疯。硬件设施还是有差距的,但这种差距正在慢慢变小,和国外相比,真正差得远的,其实是音乐节的数量,我们这几年才几十个,而欧洲有几百个,所有年轻人都应该有机会体验。现在还仅仅是序幕,但国内策划团队的成熟速度却远远没有音乐节成长的速度快。
张:我觉得没什么差异,只要是欢乐的海洋就都一样,就像原始人,哪怕围着篝火,达到狂欢目的,这个节日都是优秀的。中国户外音乐节的发展是不可复制的,和西方不一样,我们创造了独一无二的我们自己的历史。
活跃乐手 希望音乐节的环境更加自由
记者:音乐节数量呈几何级数增长,无疑为乐队带来了更大的商业利益,在你看来,这也是刺激整个行业蓬勃发展的主要原因?
庞:现在音乐节的质量参差不齐,像迷笛、草莓和摩登都不错,但也有的很不靠谱,音响、组织和乐队都不好。现在唱片业不行了,就都来做音乐节,所以情况肯定会好,但能持续多久我不好说,也许过几年就败了,在这一点上,我个人比较悲观。一些盲目的主办方对户外音乐节的了解还不够清楚,所以赔得一塌糊涂。
华:也可以这么说。但现实中的好处仅仅是副产品,并不是所有乐队参加音乐节的初衷。我们更多是希望有更大、更专业的场合来与观众面对面,在这个过程中,乐队的水平会越来越高,而经济收入只是一个顺其自然的环节。
记者:作为乐手,你更喜欢怎样的户外音乐节环境?
庞:比较自由的环境。以前参加音乐节看见很多武警、保安,老觉得会出事,希望这个能少点,给年轻人越来越多的自由空间。此外,要特别注意环保,歌迷的素质也很重要,相比较而言,国内草莓音乐节的歌迷素质稍微好一点。
华:在今年之前,我们参加过杭州西湖音乐节,它开在西湖边上,整个感觉很精致,跟北方音乐节的大气很不一样,主办方的音响、对乐队的接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像这样的我们就很乐意参加。但现在至少有一半的音乐节做得很业余,只被当做单纯的商业活动来操作,这就是个文化怪圈了。相反,国外音乐节有他们自己的文化和根,不仅仅是抱着商业目的,也不会以赔钱和赚钱来作为评价标准。
记者:与国内相比,你所体验过的国外户外音乐节是否更加有趣?国内与国外的音乐节文化有所差异?
庞:国外的确实好玩很多,比如在英国,因为他们的户外音乐节已经很成熟了,是一个文化产业,有政府支持。在中国,主要是靠热爱音乐的年轻人自发组织,政府无所谓,像一些地方城市,他们办的音乐节不如请一些美声、军旅歌手来会更有效果。
华:谈不上文化比较,这个有点高抬国内音乐节,我们才刚刚起步,有些事连主办者自己都搞不清,都是一拥而上。现在一年集中出现这么多音乐节,观众分流了,资金也分流了,很难做到每一场都有保证。只有几个老品牌能做到好玩,其实国外的更好玩,因为他们的好玩完全是自发的。
记者:现在的国内音乐节也会请一些“国际大牌乐队”作为压轴出场,你觉得他们会给国内乐队带来一定的利益竞争吗?
庞:真正的大牌请不来中国,来的都是过气的,或者二三线的。虽然也能从他们身上学到点东西,但还构不成竞争,而且我们都是唱给中国年轻人听的,在语言上占有优势。我们去澳大利亚巡演时,发现国外音乐节是一个主流文化,不像我们有的人,把这里当成打牌场和KTV,对老外来说,去音乐节更像一种生活方式。
华:我们曾在国外户外音乐节上演出过,请国际大牌乐队来压轴,实在无可厚非,有竞争和压力,当然是好事。能够跟一支自己喜欢的大牌同台演出,也是我们的荣誉。国外的演出节奏很快,几乎不给你提前调音的时间,观众更加清楚你在玩些什么,他们可以听到你音乐中的影响、文化、历史和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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