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祖咒
“有一些天分、有一些古怪的经历、时刻保持警惕感的人,还是比较少的。”
《大事》 这张不拿劲,是很自然的表达
这张封面和“电驴”真的没关系,我哪有那么厉害!电驴其实挺讨厌的。从前有个湖,湖上有礁石,礁石上面有桃树,桃树底下站着驴。要说那个驴是谁,那个驴可能是我,就这么一事。
这小十年里我做了三张唱片,积累了很多经验,想把新的音乐和艺术的色彩带给大家,给外行人就是听个舒服。《大事》比《我不能悲伤坐在你身旁》还不拿劲,这是很自然的表达。出《我不能悲伤坐在你身旁》时我才三十出头,很多东西还没有沉下来,所以出来的东西很多文艺青年都喜欢。
《大事》承载着上世纪90年代到2010年中国的年轻人面对变革和气候时,生存方面的问题。这些问题在《北京画报》这首歌里都体现出来,这首歌实际上是点了整个二十年,他们的生活和奋斗:你们小姑娘会看到自己的男朋友是怎么奋斗的,还有政客的经历,民工、挖煤的、小贩都有。这是首很重要的歌曲,它可能不是很受大家喜欢的,因为浓缩量太大。前面那些歌可能看上去轻描淡写,比如《忧伤的老板》、《好姑娘》、《情歌》,都在讲钱啊,女人啊,股票之类的事情。
定价 卖多少钱都是我在耍性子
我拥有美丽的妻子,生活过得很好,有基金会支持我,有很多乐迷。我知道唱片卖五万他们也买,我做什么他们都买。卖完《你知道东方在哪一边》时我就说下面一张不卖500,全是150了。你知道,我这是耍性子。我卖500块钱也是耍性子,是撒娇,因为他们讨厌我,说我炒作,那我就炒作嘛,150还是510,是一样的。实际上我是做了件好玩的事情,是在自嘲我们的生活。
我下张唱片会免费,不要钱发放。这事我真干得出来。我说过我是个极为没谱的人。但我也是有条件的,我要发给曾经买过我东西的人,购买过我2005年后任何一张唱片或音乐会门票的人,就会获得我的下一张唱片。我们是直销,档案里有他们的地址,有他们的手机号码和电子邮件地址。你可以说,左小祖咒是个贪婪的人,是个势力鬼,我把唱片免费发放以后,他们会说左小祖咒太博大了,太好了,实际上他们依然是错误的,我想要的还更多,我后面做什么呢?他还不一定知道。
我做事比较认真,但是我不像他们那么高调,但是我这人看上去发言比较高调,实际上是因为笨蛋太多了,我才这么说话的。我确实说话已经很低调了,我真想再高调一点,再高调就出事了。
在短短两个小时的采访中,一个被称作艺术家的男人表现出了那么多的侧面:他做出完全放开的表象,但面对一些问题又灵活躲闪;他时时狡黠“猥琐”,又总有某个回顾往事的瞬间显得深情款款而又充满入世情怀;他语速很快地陈述一些“大事”,又以“就是这样,没什么事”作为结语;他说嘲讽一切是他的任务,但又警惕着自己最大的敌人正是得意忘形的他自己。当无数有些矛盾的特质被不那么和谐地统一在一起的时候,就组成了面前的左小祖咒。
生意 做唱片跟造房子一样
一个艺术家的预见力就是生产力。我一直认为别人不干的事,我就一定要干,这是我的经验。我做音乐的时候,世界上唱片都在往外扔了,打口CD都卖不掉了。实际上当时全球的产业已经不行了,到了这几年的时候,这帮王八蛋全都不行了。但这个时候恰恰有人听我的音乐,因为我不可替代,因为我做了一些怪事,我的行事手段也是跟他们完全不一样的。你这我就那,你那我就这,确实是这么玩的,就是这么回事。
做唱片跟造房子是一样的,要实用而不漏雨,价格便宜,在很好的地段买到。如果地段上没有卖,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他家。卖所有东西,比如沙发、房子、衣服都跟唱片是一样的,是要让你感到性感、很舒服,然后忘记这个作者。
我要提供更多的服务,就像一个饭店的服务员一样,如果我们的唱片出了问题,我就立马给他们回信,而且把这封信变成公开信,让他们把有问题的唱片寄回来,而且让他们在快递单上填“到付”。
做人 我骂人会在公开场合
我不管别人说我圆滑,因为我是在做事,而且我有更大的敌人。人和人之间最多见解不同,但争论才进步。我以前很不好交往,曾有个记者来采访我,我知道他没听过我的音乐,让他把《阿丝玛》听了五遍,把他赶走了,告诉他想怎么写就怎么写。那是我那个年龄做的事情,那时我才二十多岁,觉得处处是敌人,人人跟我过不去。但现在我不在意这些事情了。
更大的敌人,就是更多的自由,以及怎么更真实地面对自我,因为你很有可能变成你之前反对的人。有一天,你会狐假虎威地往那儿一坐,人模狗样地成立了那件事情。物质生活也是敌人,只有战胜了它以后,你才有勇气说它不是。
很多人听不懂我的歌,但还是在听,我一直在钻这个空子,所以我写“我会让你懂得什么是骄傲”。一些人骂我,可他们还在家躲着听我的音乐,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开心的事,所以我写“一帮傻逼在互联网下载我的歌还骂我”。他们想什么我都知道,但我不会在背后说话,我骂人会在公开场合,公开场合没机会就写到作品里面去,这就是我在这个国家的做事方式。
你看过《无间道》吗?我要做一件事情要把它做成,我肯定要使用方式,手段是为目的服务。
人生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闷瓜
像我这样奇特的人———有一些天分、有一些古怪的经历、时刻保持警惕感的人,还是比较少的。但我们这种人通常犯的毛病就是沾沾自喜,得意忘形,我害怕自己这样。偶然一次可以,但我特别不能容忍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我不觉得一个人对待另一个人的态度应该是那样的。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闷瓜,他们在网上交流,但写字很少。我更希望他们能站出来说话,而不是动不动就一刀子进去把人捅死。前段时间你们报纸登了一件事情,一个人把家里六口人给杀了,他也不缺钱,是个沉默的人。很多人排解不了内心,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过来的,但这样是要出大事的,总有一天,有件大事就要爆发出去。
我想要更多的人关心生理健康,能实现自己的欲望是最好的。当你知道这些东西后,才可以不要这些东西。没得到这些东西时,你不能装作不要。
我写过一首很棒的情歌《当我离开你的时候》,说了这样的话:“你要嫁人不要嫁给我,因为我要的和你一样,我和你一样要得太多。”更多的不是讲一些佛啊什么的,太大了,搞不懂,人不要迷信太多事情,也不要迷信左小祖咒,要么只迷信我一件事情吧,就是我怎么能把唱片卖那么高的价钱?
生活 特别爱喝酒,特别不负责任
我的孩子和我的妻子住在城里,她们一礼拜来看我一两次。这附近住着我的几个朋友,很怪,都是他们来找我,我从来不出去找人。
我的小孩教育了我。她两岁左右就学会反叛了,你让她干啥她不干啥。而且她从小就趋炎附势,谁给她个东西她就喜欢,就记住对方的名字了。你给她个好吃的,带个大狗熊给他,她就说叔叔你好。反叛是人类的本性,本性就是这样,不是书上写的。艺术家也一样。把我们的生活写出来,写得不那么枯燥是挺难的,简直太难了。
我马上去台湾参加陈升的跨年演唱会,会唱《当我离开你的时候》,可能会和他一起唱一段,唱完了我就离开他。我比较喜欢陈升,他没有什么压抑的东西,很开心很随性。虽然我们的音乐完全不是一回事,但是我们都特别爱喝酒,特别不负责任。
我喜欢跟人在一块玩,他不听我歌无所谓,听我的歌我也不觉得惊喜,惊喜无非是给我掏一笔钱,说“大哥演唱会票我全包了,唱片我全买了”。我只是告诉一些粉丝们,听了我的歌不要当闷瓜,你最大的工作就是要告诉别人“我听了这个音乐,你听一听很有意思。”在电脑上听是很容易的,你花五毛钱买一度电就可以了。
口述:左小祖咒
采写/本报记者 康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