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夏秋的一个晚上,在北京双榆树一家名为迷笛演艺器材高技术公司的二楼,在一片乱哄哄、热闹的气氛中,中国最另类的一家民间音乐学校成立了。这家音乐学校之所以另类,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整个华语地区,它仍然是唯一的一所摇滚学校。而摇滚是最边缘、最艰困的艺术,但这所迷笛音乐学校却一直坚持下来,如今,已经17年了。它的原创立者迷笛演艺器材高技术公司早已没了踪影,而迷笛却成了中国最大的摇滚品牌,包括摇滚学校、摇滚音乐节、摇滚音乐颁奖。当年参加学校成立的唐朝、女子等老一代摇滚人面对的第一个班中就有目前新一代摇滚的领军人物:谢天笑。
在艺术上有意义或是有价值的大致分为两类:一是横空出世,比如崔健。《一无所有》之后,中国摇滚乐不再一无所有,这是当时对崔健意义最早的肯定。而在2010年最后一天,迷笛音乐学校获得了迷笛摇滚颁奖的第二个终身成就奖(第一个颁给了崔健)。迷笛音乐学校是靠长线的教育以及开创迷笛摇滚音乐节而获得全国100多位评委肯定的。
事实上,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至今,中国摇滚与迷笛密不可分。在前一代崔健、唐朝、黑豹、魔岩三杰、郑钧、许巍、汪峰之后,新一代摇滚青年与上一代有很大不同。新一代没有上一代的影响力,上一代不仅在摇滚圈,而且在流行音乐领域同样有影响力。上一代多少是明星,而新一代只生活在一个相对狭小、封闭的环境里。新一代摇滚青年生活得“苦大仇深”,大致在都市生活的最底层、最边缘,迷笛音乐学校也是如此。1994年之后,张帆成为校长,他的经营几乎是最简单,也是最艰苦的,维持学校靠学费,维持音乐节靠门票。现在,迷笛音乐学校的年学费是18000元,也就是每月1500元。用这点费用在北京生活、学习,大致是一般打工者的水平。
2000年,迷笛举办第一次迷笛音乐节,这就如一粒种子,到了2010年,据不完全统计,全国举办了大大小小的音乐节92个。迷笛音乐节壮大了音乐节市场,也激活了新一代摇滚人的生存困境。2009年就有人预测,2010年将有年收入100万的乐队诞生。如果一支乐队出场费5至7万,参加15至20场音乐节就可获得百万收入。但如果按一支乐队5人平均分配,也就每人20万。都市白领层对这一收入也不会认为很高,对娱乐圈简直毫无吸引力(一线明星出席一场代言的费用也要比20万多)。
即便如此,突然的惊喜仍令新一代摇滚人既兴奋又不安。不能持久,昙花一现往往是娱乐圈的通病。追风、炒作容易,深植人心、良性发展则很难,特别是长期非赢利的行为更是难有人认同,也更难坚持。而在这方面,迷笛音乐学校则是一个罕见的理想主义成功案例。
以下是对迷笛音乐学校校长张帆的独家采访。
摇滚学校的意义
张帆 |
记者:大家越来越熟悉迷笛,但对迷笛音乐学校还缺乏一个完整的认识。
张帆:迷笛音乐学校成立于1993年,我是1994年负责学校,1997年原公司退出。
迷笛音乐学校开始是3至4个月的短期班,每期学费650元。之后,改为二年制,每年学费18000元。我们大致有30多位管理人员,有20多位老师。
记者:迷笛的师资怎样?
张帆:许多摇滚、爵士圈的前辈都担任过老师,比如,曹平、曹钧、赵年、鼓三、赵卫、老五、张岭、刘文泰、孔宏伟等。
迷笛不仅要学摇滚,而且要学爵士乐。第一学期大致是布鲁斯、摇滚、金属,第二年爵士、吉他作曲。学员第二年就要组乐队,我们的排练室每天16小时开放。迷笛注重两方面:一是能知道什么是好音乐,二是注重动手完成能力。
记者:迷笛被认为是摇滚学校,而一般认为,摇滚青年都很个性、激烈,管理上怎么管?
张帆:我们学校很单纯,绝大部分是男生,女生不到5%,我开玩笑说:迷笛是和尚庙,我是住持。迷笛的学员很好,很少打架出事。我们学校禁烟,不准在校园内喝酒。其实,学员们是很善良、很敏感、也很善于沟通的,这些也是组乐队中很重要的条件。我们的学风很好。
记者:有人说迷笛是摇滚界的黄埔军校,你怎么看?
张帆:的确,目前活跃的摇滚乐队中,多多少少与迷笛音乐学校有关。比如,第一届就有谢天笑、虞洋,此外,汪峰的吉他手、制作人贾轶男也毕业于迷笛。
还有像舌头乐队、痛仰乐队、木玛乐队、夜叉乐队、脑浊乐队、AK47乐队、新裤子乐队、沙子乐队、布衣乐队、废墟乐队、幸福大街乐队、声音碎片乐队、逃跑计划乐队、CMCB、零壹乐队、声音与玩具乐队、秋天虫子乐队、病蛹乐队、二手玫瑰乐队、龙神道乐队、杭盖乐队等都有迷笛的毕业生。
此外,迷笛还为不少爵士乐队提供了不少乐手。
迷笛毕业生大致有三类:一是组摇滚乐队,二是在一些夜店演唱一些英文歌的商业助兴乐队,三是在琴行工作,或是从事音响工程、音乐教育。
记者:那么,迷笛的经营状态怎么样?
张帆:我们很简单,学校靠学费,音乐节靠门票。我们有点南泥湾的精神,虽然很艰苦,但就像一般百姓一样,再艰苦也要过日子,也要活着。因为喜欢、乐意,这么多年就坚持下来了。
记者:迷笛的第二大贡献就是创办了摇滚音乐节,你能回顾一下吗。
张帆:2000年只是在校园范围内的演出,19支乐队中,15支是迷笛学生组的,可以说,只有迷笛有能力办摇滚音乐节,因为它有乐队、场地、器材,也有第一批观众。2005年我们发现怎么有这多人了,2006年音乐节持平,2007年开始有利润,也有稳定的观众群,而这些观众又带来更多的观众。
记者:现在音乐节已经呈井喷状发展,作为最早的音乐节创办者,你怎么看?
张帆:过去摇滚乐队太苦了,过去在树村、霍营生存都难,现在毕竟有收入。一些乐队一年能演20多场,甚至可以达到中产水平,可以去泰国旅游。
这一切不是迎合获得的,而是坚持之后成为主流的。我想2011年他们会获得更多尊重。
记者:前一代摇滚人更为歌迷所熟知。传播也更广,为什么新一代摇滚人在这方面要弱很多?
张帆:当年的环境很重要,大家都很饥渴,就如同干柴,一点就着。如果痛仰他们在当时,也一定会红。现在是信息爆炸,关注度也要分散。
记者:2009年迷笛创办了摇滚颁奖,当初是怎么想的?
张帆:当初就是觉得摇滚人不仅是玩摇滚的,还应该是明星、艺术家。他们应该有地位、有荣誉、被尊重。
记者:目前的摇滚环境如何?
张帆:西方与中国一样,一开始都认为摇滚乐是危险的年轻人的宣泄。之后,西方将其彻底商业化了,也成为主流。中国也在变,比如,2011年,迷笛音乐节就获得了50万的北京市文化创意产业扶持资金,这也是民间音乐节首次获得的政府资助。
记者:机会、利益多了,迷笛会怎么选择,哪些要坚持?
张帆:最重要的是保持迷笛基因,也就是纯音乐标准。第二就是在与商业的合作中保持谨慎。此外,特别要坚持低票价。国外大致是年轻人月收入的1/10,用这个标准,我们3至4日的套票应该在200元左右。
记者:迷笛坚持了17年,你认为有何成绩与意义?
张帆:迷笛17年为中国摇滚乐提供了一个巨大的蓄水池,迷笛有4000多毕业生,有一半干音乐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络。这些人从事着关系摇滚的方方面面的工作,比如乐队、比如唱片公司、比如摇滚现场演出酒吧、比如音乐节、比如琴行等。
同时,迷笛还培养了一个巨大的歌迷群,这是一个巨大的铁托,而我们所做的一切就要他们提供音乐。他们是高中生、大学生,他们是全中国荷尔蒙最多的年轻人。(本报记者戴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