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时代周报】70高龄的台湾知名音乐人李泰祥遭遇窘境,事件最新的进展是,5月15日,马英九特地到李泰祥家中探望,除了送上慰问金外,更是表示会帮助成立基金会,“希望可以让更多作品可以妥善保存”。
李泰祥的窘境与身患疾病有直接关系,22年前,他罹患帕金森症,在接受脑部手术以后,每五年就需要更换一次电池,每次的手术费需要数十万台币。而最近发现甲状腺肿瘤复发,让李泰祥的状况更加困难。无奈之下,友人只能通过网络求助。
可以想象帕金森综合征对于李泰祥的残酷性。一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却要将自己建构起来的音乐世界用遗忘的方式摧毁,即便他的那些创作,比如大陆人最熟悉的那首《橄榄树》,已经被历史记住,可于创作者,如此这般在虚无中终结,实在难以接受,亦令他人伤感。
当然可以说,我们都是听着李泰祥的歌长大的,他和他的女弟子们,齐豫、许景淳、叶倩文等所吟唱的歌曲:《橄榄树》、《你是我所有的回忆》,连同三毛们的歌词构成了我们的精神的一部分,而且似乎可以说,是我们精神里面最纯洁、最矫情的部分。即便这些纯真和矫情被随后的成长与成熟慢慢埋没,甚至被自我质疑是否存在,但是,当一个人真正长大,有勇气正视自己以后就会发现,这一部分的影响是如此之深,甚至决定着我们的人生轨迹和危急时刻的每一个选择。
仔细想来,这个影响,其实是对于中国文化另一种可能的存在方式:细腻、自由,美好、优雅的存在方式的理解。他的歌曲让我们意识到,同为中国人,我们的艺术审美完全可以呈现出另外一种状态,而且比我们习惯的那些健康、正常、美丽。李泰祥们的歌曲,实际上是在这边的一代人心里埋下的种子,即便是被重重尘灰埋住,可一遇到阳光雨露,就会萌发。
李泰祥属于台湾民歌。所谓台湾民歌,不仅是一种艺术类型,更是一场由台湾音乐人、艺术家、知识分子、媒体人联合发起推动的社会文艺运动,这场运动更是与其时台湾民主化运动和社会转型结合在一起,成为海峡对岸的学习的榜样和永恒的精神食粮。
在我看来,在台湾民歌之中,李双泽、杨祖、胡德夫是一维,以歌声为武器,视舞台为战场。甚至,把街头当成他们的舞台。正如杨祖在“永远的未央歌—台湾民谣三十年”演唱会上回顾的,他们去绿岛为政治犯唱歌,去海山煤矿为死难矿工唱歌,他们在学校、在工厂、在海边、在渔村,他们用歌声表达意见,用歌声描绘这个岛屿未来自由的状态。那次演唱会上我第一次真正听到杨祖和胡德夫他们一起演唱的《美丽岛》,不再年轻但是依然小巧的杨祖与胡德夫在一起简直就是小鸟与狮子的完美组合,而侯德健那首《龙的传人》,虽然据说其实是那个时候的“主旋律”,但是流传到大陆以后,却成为上世纪80年代文化艺术的某种象征,侯德健本人,则将台湾民谣与大陆文艺在现实层面联系起来,并在证明着两者的血脉相连。
李泰祥则是民歌运动中的另外一维,如果说前面这些人是歌以载道,那李泰祥则似乎应该算是“为艺术而艺术”,用他学生齐豫的话来讲,就是不具有太多的批判性。他以歌仔戏、贝多芬、山地音乐、西洋歌曲、台湾作曲家许常惠等为自己的音乐源泉,特别是身为阿美族人,他熟悉原住民音乐,在于现代白话文诗歌:徐志摩、余光中、郑愁予、席慕容、高信疆、 罗门、三毛们的诗歌为歌词,让他的音乐闪耀着现代中华文化的精髓。李泰祥为台湾民歌涂抹上浓重的人文色彩。“歌以载道”和“为艺术而艺术”看似冲突矛盾,但是在现实层面上,却共同组成了台湾民歌运动的整体面貌。可能,这才是历史的某种真相:民众面对有悖智美善的逆流的时候,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好凝结起来,成为一体,共同推动社会转型。
为李泰祥筹款的演出正在准备中,李泰祥的窘境正在解决中,马英九的许诺也多半不会成空。不过,一位在社会转型中发挥作用的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在台湾告别专制以后却生活窘迫,在那些把革命当生意的人看来,是不是太不划算了?想想这边胜利后艺术家们的生存状态,再看看陈水扁等当年民主运动风云人物今日沦为阶下囚,我们不难体会什么才是真正成功的革命,什么才是真正的转型。
正像台湾民歌在回顾自己三十年路程时所散发出来的从容的气息,我们不难发现,他们是真正的胜利者,他们无愧于时代给予他们的苦难,他们真正改变了社会,现在,他们可以从容老去了。(文/谢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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