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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石30:曾经有一个很夯的唱片公司

来源:《看历史》杂志
2011年01月14日14:55

  我有话要说

  1992年,大学毕业3年后,我写出了我的第一篇乐评:《我们有话要说》。

  当时的中国大陆,正处于从封闭时代向开放时代的转变过程中,思想解放、文化启蒙方兴未艾。但是威权思想、雅俗尊卑的体制化艺术观念,还有着强大的统治力,它实际上来自于旧时代里国家意识形态下政统、道统的思想钳制力量。

  《我们有话要说》试图说明,被世人当作低俗娱乐、被雅人从来不当回事的流行音乐,其中也有不输于任一门严肃艺术的创造。流行音乐决非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儿,里面也有人文关怀,也有社会思考,也有勇者的思想,也有人性的洞察。

  而当时社会上普遍的观念是,流行音乐是一种上不得台面的俗物,别说它不能与高雅艺术相提并论,它根本就不具备艺术的资格。在我列举出的不仅具有艺术资格,其艺术创造还非常令人震醒的艺人中,黄舒骏、崔健、李宗盛、罗大佑、张洪量、马兆骏、刘铮、侯德健、陈升、郑智化、李恕权、赵传,大部分都是滚石的艺人,而评论的标题,来自于1987年的滚石合辑《我有话要说》。

  这篇乐评刊登在大陆知识界极有威望的《读书》杂志上,我因此成为该杂志最年轻的专栏作者。此后,流行音乐作为民间发声、作为当代活的艺术,日益得到艺术界、知识界、学术界的正视。

  滚石唱片,是推动这一切的真正力量。在众多流行音乐出品中,它是那么风格卓然,让我看到了流行音乐的严肃性,让我看到毫不含糊的艺术品格。真的,只要有一点点鉴赏力,只要思想还没有被完全毁坏,即使再有偏见的心灵,也实实在在地看到了,滚石这一批歌手的所作所唱,是毫无疑问的艺术创造。

  回顾滚石的三条道路,我们发现,前两条道路是唱将型的,重在演绎,并且往往有近似于艺术歌曲的高度。这两条道路是扮演别人,歌手虽然有自己的个性,但重在表现歌曲的内涵,甚至不含贬义地说,歌手是在体验不同的生活处境,扮演一个个不同的角色。后一条道路扮演自己,歌曲全部的魅力,全来自于这歌手的人格精神,与其说这歌手在写作一首首歌曲,毋宁说,这歌手在向世人树立自己的形象。

  这后一条,个性鲜明、富有思想的创作歌手一途,是台湾滚石唱片的脊柱,是滚石之所以为滚石的核心竞争力所在。滚石创作歌手有三个特征:第一,有话要说。滚石诸将,是在歌曲中关注社会议题,有思想、有主张、有见地的思想者。第二,有鲜明个性。滚石诸将,是在歌曲中有立场、有态度、有自己的个人哲学和艺术态度的真人。第三,有音乐风格。滚石诸将,都有超拔的音乐创作力,具有唯我独有的、在万人丛中一眼就能被识别出的歌唱口音和个人风格。

  清醒或者不清醒,滚石唱片的拥趸,实际上是这么在体会着、认识着、拥戴着那个黄底黑色的箭靶标志。

  这滚石唱片的艺术性,要说真是卓尔不同。说起创作歌手,飞碟唱片也有自己的创作歌手,这些歌手也有鲜明的个性,如王杰、姜育恒、张雨生、邰正宵。但这些歌手的形象无论多么鲜明,总带着商业偶像的制造气息;他们的个性,总是那种能够通存通兑的个性。而滚石创作歌手就是一个个个人,歌曲就是歌手自己的思想和生活,那完全属于个人的经历、故事、人物、思考、音乐、腔调,最终总有一颗坚硬的核,个性化得无法通约为大众的经验。

  下面是滚石创作歌手中歌唱生涯最长、作品最多产的几员主将:

  罗大佑:怀抱世事动荡的深刻体验,大时代的歌手,敏感的时局观察者,尖锐的时政批评家,沉郁苍茫的时间诗人。在音乐上,他最终将民谣、摇滚、民族音乐、古典交响和艺术合唱建构成巍峨的殿堂;在歌曲主题上,他最终贯通古今、连起三地、串起黄色脸孔在世界上沉浮不定的大戏。

  李宗盛:凡人心事的观察者、搜集者、收藏者,既诚恳又世故已成人精的“凡人”。民谣音乐在这里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型号,口白唱腔在这里实现了国语化和李宗盛式的样式。他挖掘自己的情感,化为大众的情感;他把凡夫俗子的心意纠结,上升为雅俗共赏的艺术体验;他的骄人手段是明白,他的艺术密钥是贴切。台湾文化人詹伟雄说:“李宗盛把个人的迷惘、失落、爱情都看成是天大的事。”李宗盛自己说:“即使是情歌,它都关心那个年代的人的喜怒哀乐,它绝对是文化的事情,是非常深刻的东西,我期待有更多文化界的人,或是整个社会,都能把它当作一个文化事业来看待。”

  陈升:仿佛台湾乡土文学中出来的人物,其四通八岔的根须连着那个民间的、草根的台湾。他的歌声里有酒气、匪气、泼皮气、江湖气,他的歌词里有如山野乱草一般不讲究的词句、落拓不羁的胸怀、如街巷风俗画般的纷杂场景。他的歌永远有一点怪,他的唱永远不求完美、成色差却感情丰沛,他的味道永远五味杂陈,却又有永远不变的台湾味、男人味、人肉味。段钟沂说陈升“非常叛逆,而且越老越叛逆,非常的真诚”。

  张洪量:张洪量对音乐的雄心、抱负、才华,在音乐整体上让人完全信服的程度,或许只有李泰祥、罗大佑可以媲美。不是着眼于一首歌,而是着眼于整个音乐;不只是关注歌词、旋律、演唱,而是在意每一个音符;因此,一首歌都可能成为完美的交响小品。而他的器乐品,完全可进入中国民族交响乐的最佳榜单。他探索的主题平常而奇怪,至今无人阐发,最后连他自己好象也失去了耐性,如生老病死、爱欲、苦恋,它们初看平常,深入进去,却有一种哲学的深究倾向和精神病理学的研究怪癖。

  陈明章:闽南语歌谣第一人,乡土民谣的大师,高明的民谣吉他手,活用传统的月琴演奏家。那些发自脚下土地和贩夫走卒的歌咏,受到歌者生活中北管、南管、歌仔戏、布袋戏等中国民间音乐的无形滋养,继续了民歌中对天、对地、对着茫茫人世的抒情角度选择,苦难、悲情又隐忍、安静、清心,默默无语中或许就会掉下泪来。他那“太烂的歌嗓”,反倒是最纯正最够味儿最珍贵的民声,像农家自酿的老酒。

  罗纮武:其人其歌都有一种孤绝气质。专辑少到稀有,因稀有而愈显珍贵。唯一的个人专辑,仅有的两张“红蚂蚁合唱团”专辑,树立起充满张力、华人世界罕有其匹的蓝调异嗓。那种像是从压抑中迸出的激情,曲折沉郁,鼓胀饱满,恣肆酣畅,荡气回肠。

  新宝岛康乐队:闽南语和客家话的双语乐队,充满“台湾味”的声音。“语言是很重要的,语言里面不知不觉会传达一些没被记载下的文化”(黄连煜),所以康乐队里的陈升与那个陈升不只是一个唱闽南语一个唱国语的不同,而是这个陈升更接地气,更回到民间和家族的现场。他们写身边的人与事,刻画出一幕幕底层的挣扎悲喜冷暖,唱出了与生活丝毫不隔的熟悉味道。

  黄韵玲:清淡才女,独步歌坛的钢琴手和编曲家。对巴西音乐、融合爵士的情有独钟构成了她与众不同的音乐资源。精灵般的灵气,轻盈的诗意,清新的感觉,低音量的美学,纤巧细腻敏感幽亮微妙的细节,挥洒出如阳光下的雪花、月光中的空气般的音乐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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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贤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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